以琼浆玉液,千盏不醉乘兴且吟’。”
慕欢记起家里每逢除夕也会由娘亲带着开笔迎新年,写下寄语的对联贴在门楹上,她跟慕礼比赛谁写字更好更快,她一手飞白写得极好,得了佟夫人的真传,慕礼便赛着写小楷,因为父亲的楷书方正娟秀,明州府都是有名气的。
大门的楹联总是留给母亲和父亲,以前他们那样琴瑟和鸣,分写上下联,夫唱妇随。
元宵时候放灯,在上面写了一家人的祝福,在院子里看着灯随千家万户的灯一齐飞向空中,想起这些慕欢脸上浮了笑影。
冬日里路滑不好骑马,汪崇安和两个姑娘分坐两架马车晃悠悠的往千盏楼去。
听名字就是个觥筹交错的地方。
到了一看果不其然,就差用雕梁画栋来形容了,竟如此豪奢,怪不得一众公子要在此处起社,以诗会友。
慕欢与芝兰往二楼雅阁去,汪崇安早与熟识的几位公子坐在一处,席间几位颇为妩媚动人的娘子作陪,他自然再懒得理汪崇华。
这雅阁位置极佳,隔了道屏风外便是作诗的几位公子,楼下便对着一位弹琵琶的歌伎,那戏台布置的纱峦迭起,屏风为障,云宫一般。
“奴婢听牵马的小厮说,这个娘子就是广寒云宫的头牌,唤作露凝香,善弹琵琶唱曲子,原是教司坊出名的善才,后卖身到风月之地,一连三年这诗社都是请她来唱诗的”,粉盒小声讲道。
诗会已然进行许久了,露凝香已一首接一首的唱起。
果然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神仙妃子般地容貌,眉间淡淡离愁。
“好好地善才不做,选了下贱的营生”,汪崇华瞥了她一眼,言语不屑。
“姑娘,打听到了”,香盒跑了过来,说:“今日捻的题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九翎这几年与西凉有起战事的苗头,朔州又是频起纷扰,连四皇子都被送到西边去封王了,只为镇守朔城。
虽仍是一派盛世祥和、鲜花着锦,可敏锐的人总能嗅到危机,尤其是京城这样的地方,又是一群正值壮年的血气英才,故而才有了这样的题罢。
“八万里征路不休。投笔从戎带吴钩。西向雁门无回顾,风凌雪肆满白头。温浊酒,剑不收。自在笑啖胡虏肉。若有故乡问且忧,丈夫华发为国愁。”
和着苍凉的琵琶声,慕欢隔纱屏望去,俞珩正疾书,一袭花青色衣衫玉冠束发,侧颜俊朗,这样一首他写的词,又让慕欢想起那日在当铺,他问自己是不是爱王昌龄的诗的神色。
他是个出身富贵乡,心有鸿鹄志的人,又偏英姿勃发,玉树临风的模样。
也难怪汪崇华日日想,常常念。
“可惜今日博艺不在,他一手好字,正配你这词”,一个蓝衫公子叹息。
听他提起夏博艺,俞珩头落了笔摇了下头,配得上他这心境的字有更好的人选,正浮现徐姑娘的脸,抬头一望,便看见汪崇安旁边置纱屏锦障的雅阁坐着位姑娘,囫囵身影竟是徐慕欢。
他凝神望过来,慕欢忙别过头去一丝紧张。
他是想的太多后眼花了吗?俞珩朝这边走过来了,离着那纱屏两步远住步,真是她坐在屏风后。
拜道:“听闻徐姑娘书法颇有古风,擅学程邈、蔡邕,今日可否斗胆请赏字?”
他这不是为难自己么,当日当铺的事被汪崇华知道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你真会写?”汪崇华吃着蜜饯,“你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能写出好字儿来?”
她本是不想写的,慕欢被她这话激住了,除了出身地位不如她,慕欢自认为事事都比她汪崇华强,何故来嘲笑她。
她研墨,提笔,俞珩不知为何,隔着这纱屏觉得也能看得清她,如料峭风中绽放的寒梅般地风姿。
“好字!”
“就着飞白书才有豪情的气派”,今日她收起了灵气,不做浮夸技巧,丝毫看不出女儿姿态。
汪崇华打量一眼慕欢,“我以为你只是茶做的好,字也写得好,不过珩哥哥怎么知道你擅书法,不是一面之缘吗?”
“我也不知为何,可能是听肖家哥哥说过。”
“你那肖家哥哥怕是个媒婆吧”,汪崇华再无兴致,也不等露凝香唱完俞珩的词就起身要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