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噩耗把冷燕秋母女两个都打蒙了,丁桂花在按女儿的要求换衣服搭配发型和鞋子,脸上还薄薄刷了层散粉,真真是脱胎换骨一般的改变。
“我马上过去!”冷燕秋冷静下来,放下手机安排丁桂花,“你注意——”
“保密!我记得,跟谁都不说。”丁桂花已经形成应急反应,但是,“要不,我也去哭哭?陪着你。”
“你哭不着!”冷燕秋套上大棉袄往外走,“有事儿你打电话。”
真棒蹲地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的背影,不知道没得到指令的自己可以跟着谁混出去。
丁桂花捂着胸口叹气:“我这不是,不是担心你不会哭叫村里人笑话吗?”
年轻人逐渐丢失的哭丧技能,在村里还是很流行的,要从拐进胡同开始,女眷用帕子捂着脸开哭,要有清晰高亢的念词,配上婉转绵长的音调儿,把哭的对象跟自己的关系表达清楚,追问为什么走得这样早,这样突然,留下自己可怎么活……
围观群众可以在旁点评,遇到哭得好哭得妙的还能跟着鼻子酸眼落泪达到共情;遇到哭得勉强没有真心实感的再嘲讽两句;遇到根本不哭或者不会哭的年轻人,那可能讨论上几天并记住你一辈子,说你是白眼狼白疼你了云云。
丁桂花这个母亲本想带带闺女学会这项技能的,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闺女不稀罕,连捂脸的帕子都不肯接。
哎,这傻孩子,你好歹捂住脸干嚎一嗓子别让人直接看到你本事不济啊!
“嗷嗷嗷!”真棒低声催促,它拿捏这位好脾气的主子还是很得心应手的,撒个娇顶个头拱个手抱个腿就能得到点儿吃的。
可惜每次就给一点儿,丁桂花也想多给的,可是舍不得,担心吃没了还得花钱买。
她拾掇好自己随后出门,手上拧的车把有些沉重,今天就不绕弯了吧?看看闺女在冷家什么情况。
预料之外的,冷家门前冷清,毕竟这是大年初三,该走亲戚的还得走亲戚,连个围观的人影都没有。
冷家里面也静悄悄的,院门口没有唱和报丧的,门里面也没有哭丧的。
丁桂花还担心遇到人问她要怎么回答,结果可好,没人问。
终究,还是驶过了冷家门,这个曾经留下她懵懂岁月的门。
冷燕秋来到后马书记就轻松了,不怨他更看得起这个初中生,人家年龄小,可是懂规矩,一来就问询租棺材摆灵堂扯孝衣的费用,然后转账,还说再有什么安排她都给钱,务必让老爷子顺顺利利的走。
马书记直接不理会那娘儿俩了,目前过年呢,今天来吊唁的人肯定少,明天赶早十点出殡,他来安排灵车和抬棺挖坟的人手。
“秋儿,你家没亲戚来,咱就不整什么酒席了,你这样,给抬棺的人手准备香烟,按一人一条准备……”
既然花费都由冷燕秋个小姑娘出,马书记安排记账的村会计就不能把礼钱交给那娘儿俩,礼钱肯定多不了,但这是规矩。
事实上那娘儿俩目前真没计较这个的心思,冷志强始终死气沉沉躺地上挺尸,连脑袋都蒙在被子里头,从始至终,没给亲爹磕个头哭两声。
冷老太太晕晕乎乎还得惦记儿子的心理问题,那么大的打击谁受得了啊?老头子都被打击没了,儿子可不能跟着没。
冷燕秋的到来解决了老太太的燃眉之急,她现在可以专心陪伴儿子,或者是坐在棺材旁专心陪老爷子。
马书记交代完就不好意思的撤了,他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老婆娘家那边还等着他到场呢,初三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冷家还有个孤零零的村会计,等到下晌儿才陆陆续续有邻居们登门上礼,个个表情怪异,因为在农村真没见过这样安静的白事儿,全程无哭声,只一个孙女披着孝衣站在灵堂旁鞠躬。
寻常人家可是必要出来人给来客磕头的,一个一个的磕,然后有礼往的人家还要专门给一份小礼儿,叫“收头礼”,不用上账的那种。
结果,全省了,没人给磕头。
传说冷志强是因为亲爹没了太过伤痛才躺下不起的。
传说……都没法说,冷老太太也迷迷瞪瞪的,邻居们拉着她想安慰都无从下口,老太太明显也是太悲伤了,神神叨叨自己个儿说话,不搭理人。
多少规矩都不能讲了,什么辞灵送盘缠摔盆儿打灵幡儿能免则免,因为,只一个孙女顶大梁,这些郑重其事的仪式都不适合。
多少村民感叹啊,还是得有人,得多生孩子,生儿子,那家伙办起丧事来多么威风,不但哭声震天,还要专门聘请礼乐队上门,敲鼓的打锣的吹唢呐的唱戏的,讲究人家能足足唱够七天才正式出殡,出殡时十里长街让儿子们侄子们外甥们女婿们孙子们当街行典,三拜九叩前行后退哪条腿先迈哪条腿先跪双手放哪儿脑门儿磕到哪都是有讲究的,需要有老人提前培训,然后接受大众点评。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不合规矩,那必然要引起满堂喝倒彩,成为最少一年最多一辈子的茶余饭后笑谈。
你说活一辈子为的啥啊?不就为死了以后风光大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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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老冷家必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