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窖口公社一共十二个大队,二大队、三大队离一大队都不远,祝晓敏几个人上午走完,中午的时候看过四大队扫盲班,就在四大队搭伙。
四大队是宋志安和刘海山两个,见到祝晓敏和陆明峥都说不出的开心,一边吃,一边说着四大队扫盲班的情况。
四大队的生产队长是个四十岁上下,名叫李大山的中年男人,看到祝晓敏显然也很激动:“我们私下已经组织人去看过一大队的果林,今年的申请已经打上去,之后要怎么发展,还请祝干事多多指导。”
祝晓敏点头:“我们的计划还在不断完善,有什么决定,都会通过公社下发。”
李大山搓手:“祝干事,要不然我们再带你们去别处转转?上次看的那片荒坡,应该也可以做养殖基地,不然再请专家来瞅瞅。”
祝晓敏无奈:“我记着那片荒坡,是在一片悬崖下边,附近只有近几年的人工林,没有长成的林子,养羊可以试试山羊,养鸡恐怕不行,也没有很大的扩建空间。”
李大山不甘心的说:“可是那片荒地占地面积也很大,不然清理出来,也种向日葵?”
祝晓敏沉吟一下:“一大队选择种向日葵,是因为那是一片盐碱地,就算下了大力,也种不出别的。你们那片荒坡,如果能整理到种向日葵,也可以用来种别的。”
李大山点点头,又有点沮丧:“那里我们也不是没试过,要是种庄稼,下的力气还不如山上开荒去。”
祝晓敏笑笑,点头:“我这次是为了看扫盲班来的,等到天气稍暖一点我再来,我们瞧瞧那里能不能利用起来。”
李大山急忙点头:“好!好!”
旁边四大队的支部书记李水根说:“往年没有发展副业的先例,我们也就没试过,只想除了植树造林,再多种些庄稼,一大队的例子才让我们打开思路,可又想不出能做什么。”说着轻轻叹口气。
思想受到限制的,又岂止是他们?
祝晓敏点头,也不空言安慰:“至少,我们种植果树已经做起来,等到厂子建起来,不止水果的销路问题不用苦恼,还能合理利用队里的劳动力。”
有活儿干,就会有收入。
两人点头,再问起建厂的计划,越聊越是热切,要不是祝晓敏要赶往下一个大队,还要拉着不肯放。
十一个大队,用三天走完,祝晓敏拎了几斤粮食给车夫,当做这几天的酬劳。
车夫跟着下来,本来就是社里派的任务,这几天跟着吃吃喝喝,没想到还能给几斤粮食,欢欢喜喜的走了。
打发走了车夫,祝晓敏自己回大队部整理这次视察的材料,到了中午,陆明峥也过来,就在大队部吃饭,特意坐去新来的革委会主任旁边,聊起两人在知青点的那些岁月,甚至说到钱元飞的死。
一次性枪毙九个人,还都是姓钱的,这可是当初恒阴县一桩特大新闻,新的革委会主任头皮一阵阵发麻,谷满仓几个人却隐约知道是为了罗亭渊被批斗的事,也暗暗警醒。
一月十五日,陈旭东进县城的时候,帮谢承志和苗诗文去把结婚照取了回来,一月十八日,两人去镇上领了结婚证。
婚礼的前一天,办扫盲班的知青们都暂时停课回来,知青点又是一团热闹,连新知青们也是过来一起帮忙。
许是因为年底分粮的时候,粮食的数量验证了祝晓敏的话,许是这段时间办扫盲班互相之间多了些交流,新老知青倒是比原来融洽很多。
短短半天的时间,知青点里里外外,已经悬红结彩,新房门口贴了大红喜字,窗户上贴了喜庆的剪纸,内外的院子都重新打扫过,整个儿焕然一新。
晚上的时候,外院的大灶又是火力齐开,为第二天的婚宴做准备,祝晓敏却被苗诗文拉着在自己屋里说悄悄话:“这几天瞧明峥那样子也挺卖力的,是你不想要,还是他不想要,这都一年了,也没怀上。”
祝晓敏好笑,推着她低声说:“听听,你这还没结婚呢,什么都敢说。”
苗诗文微红了脸,回推回去:“这里又没有别人。”又认真了几分,“晓敏,我说的可不是玩笑,你们两个总见不到,这分居两地很容易出问题,要是有个孩子也能牵住他。”
是吗?
祝晓敏默了默,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肚子,微微摇头:“要是只有孩子能牵住他,我还要他干什么?”
“说什么呢?”苗诗文又推她一把,“就不说他,还有他家里人呢,要是你有了孩子,他们不认也得认了。”
“嗤!”祝晓敏更没兴致了,摇摇头,“他们认不认,我和陆明峥也是光明正大结的婚,更何况,我也不指望他们什么。”
苗诗文叹气:“那就是说,是你自己不想要?”
祝晓敏沉默,手不自觉的又放在肚子上。
孩子,那是她上一世另一个梦魇,想到她那个女儿忿恨又怨憎的目光,她的心就会有一刻颤抖。
想要吗?
那个最知道怎样往她心上插刀,怎样让她最痛的女儿,她害怕再看到她。
不想要吗?
在村里那些无望的岁月,她也曾抱着她,软软糯糯的喊着“妈妈”,给过她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