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卡昂。
黄昏正在从西方逼近。就在片刻之前,天空还布满了铜金色的条纹;现在已经变成了烟灰色的阴影。
在光线消失之前,乡间的景色还是令人愉悦的,田野和草地在春天的第一缕花香中显得绿意盎然。一个身材高挑修女的提着一筐待洗的衣服向着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她的身旁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可爱的男孩有着一头黑发,深色的衣服,使得他非常容易融进越加昏暗的氛围里,他手里拿着一根干枯的秸秆,漫无目的地甩着,偶尔用秸秆戳着身旁修女的手。
修女觉得烦了,就会用弓起的指骨对男孩的脑袋来上几下,虽然力气没那么大,但是把一個小孩打疼还是很容易的。
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不,或者说是骑士更加合适。这个骑士是保护两人的。
到了河边,修女将篮子放下,然后从一旁的灌木中找了一会儿,从中抽出了一根木棍,挑着篮子里的衣物在河水里鼓捣。
昏黄色的暮光映在水面上,让人根本分不清衣服到底洗没洗干净。
不过修女好像根本不在乎。
男孩躺在河边的草坪上,手里抓着秸秆对着空气乱挥着。
男孩的名字叫做亨利,是征服者威廉的幼子,今年还不到十岁。
罗贝尔占领伦敦之后,发现了他,由于年纪还小的缘故,罗贝尔没怎么和他计较,将他送回了诺曼底,由母亲玛蒂尔达照顾。
亨利本来是和母亲玛蒂尔达待在一起的,不过由于鲁昂遭到了法王的进攻,玛蒂尔达将他送到了卡昂,由她的姐姐瑟希尔照顾他。
“姐姐,你在做什么?”躺在草坪上的亨利突然出声,说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洗衣服啊。你没看到吗?”瑟希尔看了一眼亨利,感到有些奇怪。
“可你为什么不用手?”
“因为这样更省力。”
“不是因为这是病人的衣服?”
“当然不是。”
“为什么我们非要做这种事?”
“这是修士的修行。用来虔敬上帝的。”瑟希尔左手撑着自己的腰,笑着说道。
“可这也太危险了。”
“什么?”
“我说可能会被传染。”亨利强调道。
“有时候,即使你做了一切该做的事,还是会感染。疾病是上帝降下的,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灾祸。所以虔诚是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而且我做的一点也不多,玛蒂尔达姑姑,她是修道院的院长,不也在做这种事,她甚至每天都在做。”瑟希尔不再看亨利,继续用木棍捣鼓着病人的衣服。
“虔诚就是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吗?”
“什么?你在怎么能够这么说?”瑟希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起了眉头。
“姐姐,每天都这样做吗?”
“也不是,但至少每周都会有一次。”瑟希尔仰起了头,想了想说道。
“一敲晨祷钟就起床祷告,一敲晚祷钟就立刻上床睡觉?”
“当然。”瑟希尔略微有些自豪地说道。
“平时也只穿朴素的衣服,冬天也只穿一件袍子。”
“当然!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修女,在基督面前起过誓的。”瑟希尔双手叉着腰。
“可是姐姐每次回鲁昂的时候看母亲的时候,早上都会睡懒觉,一直睡到中午,晚上从来不早睡,总是会和其他姐姐和阿姨聊到很晚。”亨利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轻笑着看着自己的姐姐。
“额......那是在鲁昂,在鲁昂的时候,我不是修女。我是......我是公主。”
“虔诚和身份有关系吗?姐姐就是在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吧。”亨利晃着手中的秸秆。
“这......好了,如果你不起来帮我的话,就该闭嘴了。哈尔(Hal,亨利Henry的昵称)。”瑟希尔有点不高兴。
“所以就是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吧。如果是喜欢的事情,就算在鲁昂也会照做。就像我喜欢吃七鳃鳗,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喜欢吃。”亨利站了起来,走到了瑟希尔身旁,用秸秆戳着瑟希尔木棍上的衣物。
“你该闭嘴了,哈尔。”瑟希尔用木棍将泡在水里的衣物挑到了篮子里。
“姐姐,我一直觉得很多事情没必要。表面上和实际上的不一样也没关系,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像那么回事就够了。谁会没事跑到我们的宫殿里,看我们是不是虔诚地为病人洗衣服?”
“玛蒂尔达姑姑不会喜欢你说的这些话的,亨利。”
“但那又怎么样?很多人都在这么做不是吗?”
亨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将秸秆扔进了河里,拍了拍手。
秸秆漂浮在水面上,顺着河流向着下游漂去。
“......”瑟希尔一时有点哑然。
是啊,谁不是呢。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大多数人不会觉得这理所当然,这一点很重要。孩子。他们都会在蒙主召唤时,向牧师忏悔。”
正在这时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
瑟希尔与亨利回过了头,见到一个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