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意大利,托斯卡纳侯国,曼托瓦
亨利正处在曼托瓦的一座教堂,在圣母像前保持尊重的距离。离晚祷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教堂内部空无一人。
晚祷象征着一天的结束,随后便是上床休息等待明天,然而亨利并不打算休息,相反晚祷之后,他正要出发,曼托瓦距离卡诺莎很近,在黎明之前他就可以赶到那里。
向那个他无比憎恨的希尔布兰德,所谓的圣座,展示自己的谦卑与忏悔,希望以此取悦于他。
夜色与黎明将会使得他看起来更加脆弱与虔诚。
他走过宏伟的中殿。他的祖父康拉德皇帝在这里建造了他的教堂,原址是一座奉献给玛利亚的梅罗文王朝教堂。祖父期望萨利安皇帝在他们去世时将安息在圣母的怀抱中,以此宣示萨利安王室对意大利与生俱来的统治。
然而帝国对意大利的统治总是虚弱的,因此在祖父去世后,这项他生前许下的承诺几乎毫无悬念地被亨利的父亲给否定了,祖父被安置在了萨克森的萨利安领地。
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当初的目的并没有达到,祖父,父亲,甚至是他夭折的孩子都没有得到安息。那群冷血的萨克森将一切摧毁,连死去的人也没有放过。
他跪在她的雕像前。几个世纪以来,朝圣者来到曼托瓦,寻求这位坐在宝座上的镀金玛利亚的中介,而她确实创造了奇迹。
作为一個孩子,亨利在她平和的目光中找到了安慰。她在他一生中一直站在他身边,他坚信是她保佑了他平安地度过了那被阴谋与暴力充斥的幼年时期。(亨利四世5岁登基,由其母摄政。)
那是一段无比艰难的岁月,萨利安皇室的尊严扫地,皇帝成为了贵族的玩物,甚至就连他的母亲也抛弃了他。
成年后,亨利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去回想那段屈辱的时光。
他望着玛丽亚,她那慈爱的目光让他陷入了回忆。
他想到了他的许多敌人。希尔布兰德,他华丽的教皇长袍下跳动着扭曲僧侣的心脏,几十年来他一直阴谋反对他,企图摧毁他的权力。
诺德海姆的奥托,曾经的巴伐利亚公爵,他曾经的绑架者,换立场的频率比换衣服还多。
莱茵兰的鲁道夫,施瓦本公爵,在得知希尔布兰德这个一直反对他权威的伪道士当选教皇后,不顾他的禁令急于前往罗马,无所顾忌地显示出叛国的迹象。
然后是他的母亲,摄政皇太后阿格妮丝,她将鲁道夫抬到公爵之位,当他拜访她在罗马的宫殿时,她仍然对这条蛇耳提面命——天知道还有什么。
他甩掉了愤怒,让她的形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宝座上柔和面容的圣母。
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来此不是为了后悔或责备;他来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情。
因为他现在仍然活着,仍然戴着那顶象征帝国最高权威的皇冠。
她引导他从哈尔茨堡的地狱到斯派尔的救赎,这是他家族的发源地。斯派尔的胜利是最近他为数不多的慰藉。
他相信他最终仍然会摧毁一切阻碍,让那些站在查理曼之座前的敌人,那些狂妄地试图让他滚下去的敌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在圣母的庇佑下。
玛利亚镀金的手指紧握着她膝上小耶稣胖乎乎的小手。
她不是希尔布兰德之主的母亲,一个来自旧约的无情法官。
她是那个孕育和哺育真正上帝的女人——那个在地上行走、流血、生活的上帝。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脚。
上帝的正义与人类的正义往往不同。
然而,亨利相信,玛丽亚愿意为他让步。
因为在她的智慧中,玛丽亚看到了让亨利死去的无意义。
因为他的死,与她儿子的死不同,不会给世界带来好处。
因为他永远不会成为灵魂的救主。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他仍然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
“感谢您捍卫我的王权,”他低声说道,“感谢您拯救我免于死亡。”
他的敌人会继续试图侵蚀他的权力,但他的心脏仍在跳动,他仍然站立,仍然戴冠。
皇后贝尔塔的生育是这两年来黑暗新闻中的一线光明。
一个健康男孩的出生可能会摧毁萨克森人和萨克森公爵的联盟,并对鲁道夫和伊尔德布兰多摧毁萨利安王朝的阴谋造成致命打击。
但爱她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她是他的皇后,是他未来继承人的母亲。
她也是政治游戏中的一颗棋子,他们都是。
亨利对着摆放在玛丽亚圣像前的三个骨灰罐画了十字,那是他妹妹梅希蒂尔德和他父亲心脏的骨灰罐。
他为他们向圣母祈祷,祈祷中,他努力与一个他几乎不记得的父亲对话,但他的阴影笼罩了他的一生。
在他父亲的荣耀前,他是渺小且灰暗的,他的父亲与他拥有同样的名字,然而他却在帝国事务上要比起他成功的他,在他的统治下,几乎没有人胆敢挑战他在帝国的权威,哪怕是所谓罗马的教皇。
他亲自废除了三个教皇,并扶起了四个教皇,他是上主在地上当之无愧的总督。
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