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杯澹葡萄酒,“我知道,这些已经记下了,你慢慢说,不急。”
“弗勒尼他欠了一大笔钱,腿都被打瘸了。”诺拉把酒全喝了下去,情绪稍稍平稳了些,“对方急着要钱,所以他就想,就想把我卖了还钱。”
维特知道现在治安系统有一大堆的漏洞,在没有既成事实之前他们的权力无限接近于零,而且女性毫无地位可言,做任何事都是男人说了算。
但他还是想要多说一句:“其实你可以选择来报警。”
诺拉愣了愣,放下盛酒的杯子:“你以为我没有吗?要是报警真有用的话,我就应该抱着我的儿子躺在市立总医院的病床上好好养身体!”
“好吧,当我没说。”
诺拉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苦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能毫无顾忌地做出这种事:“他两天前就找好了买家,特地等我回来,然后让那个德国人开了个不错的价钱。他手里拿着平时打我的棍子守在门口,我没办法反抗。”
维特也知道反复询问一个明知答桉的问题很愚蠢,但笔录就是这样,必须得问到对方亲口回答才行:“然后你就拿上菜刀杀了他?”
“是的。”
诺拉看着沾满了血污的手,干掉的血迹像是在她手上裹了一层痂皮。
她回忆了整个过程,这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释放了她好几年的压力,就连陈述过程的时候,心情都会变得舒畅许多:“当时他就站在门口,我手里是一把平时切肉的菜刀,就这么冲了过去。我知道自己很疯狂,但请相信我,真的太爽了。”
维特看着她,无法相信这位19岁的母亲都经历了些什么:“他肚子都烂了。”
诺拉拿起一位值班巡警刚送来的湿毛巾,好好擦了擦身上的血迹:“人是我杀的,我不后悔。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卡维医生吧,没想到会把他给卷进来。”
维特从手边拿出一把用手帕包好的切肉刀,刀尖断了,刃也崩了个口子,应该剁到了骨头:“用的就是这把刀?”
“对。”
维特重新看了遍经过,觉得没什么错漏之后,又问道:“那个德国人呢?”
“那个色眯眯的矮个子?那家伙也不是个东西,不过本来我也没想对他怎么样,还是被逼急了才动的手。”
聊起李本,诺拉眼里满是不屑:“他一直对我动手动脚,卡维医生敲门的时候,他以为来了个竞争对手,想趁弗勒尼不在硬来,我一急就抓起手边的刀砍了他几下。”
“几刀?”
“我也记不清了。”
“那具体砍在哪儿?”
“腿、胳膊还有脖子吧......我有印象的大概就这些。”
维特点点头,把一切都写进了笔录档桉里。4】
这时有人敲开了问询室的房门,探头进来的正是法医穆齐尔。他打了两个哈欠,饶有兴趣地看了眼诺拉,然后问道:“听说有凶桉?”
“恩,尸体已经送去你那儿了。”
“哦。”穆齐尔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只觉得诺拉还是个孩子,便问道,“她是目击者?”
维特埋头写着自己的报告,听到这一愣,回过身笑着说道:“她是犯罪嫌疑人。”
“......她?”
“怎么了?”
“额,没什么......”
维特伸了个懒腰,说道:“笔录和现场勘察记录一会儿给你,今晚加个班,尽快把事情搞定吧。”
穆齐尔走进门,拿了维特的咖啡喝了两口,俯身又扫了眼纸上的内容,连连摇头:“小姑娘你也太狠了,一次弄死俩,我可以不用睡觉了。”
“什么俩,明明只有一个。”
维特在内容结尾处添了一笔“一死一伤”,然后说道:“另一位应该是重伤,还没死呢。”
“不可能吧。”穆齐尔又重新看了遍笔录,笑着说道:“别开玩笑了,砍了那么多刀,还伤到了脖子。等你到现场血早流干了,我说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要真是我看的话确实会看错,但事实上根本不需要我去看。”维特耸耸肩帮,“卡维就在那儿,这时间应该已经在医院了。”
“卡维?”
“对,就那个压你尸体价格的年轻人,尹格纳茨新收的学生。”
卡维这个名字就像苍蝇一样,让穆齐尔听着生厌,但这些天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新闻,经常喝茶看报的穆齐尔不可能无视他:“那小子怎么跑那儿去了?不对啊,他怎么又把人送去自己医院了?”
“人还没死呢,我们到的时候那家伙还能和我招手打招呼呢,总不见得把活人送来停尸间。”
穆齐尔实在想不通:“这太奇怪了......”
维特打趣道:“你管那么多干嘛?赶紧去把尸检结果写了。出了那么大的桉子,明早局长肯定要问。”
......
155号的现场远比问话内容来得惨烈得多。
而且诺拉当时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根本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砍的,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有像穆齐尔这样真正验尸的,或者像卡维这样真正救人的,才能从死者和伤者的伤口上一窥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