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奴隶楼时,已经天黑。
照旧是士兵和宇文少羽的侍卫,将饺子从酒楼的马车上拿下来,搬了进去。
一人一份,士兵们分发到奴隶们手上。
将领爬上高台,朗声冲奴隶们大喊:“今天除夕,郑大小姐请你们吃饺子。”
“之前分发到你们手上的棉衣,也是郑大小姐给你们的。”
“过完年,天晴了,郑大小姐会带四万八千名人去鄂州,愿意的吃完饭就出声叫人。”
将领的声音很大,站在大门口的郑婉婉和陆诰,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几万名奴隶,无一人发声。
将领又重复了一遍,才有人问:“去鄂州做什么苦力?”
“让你们去,那是给你们机会,到了地方,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将领不耐烦的回应着。
厉声过后,奴隶里再无人说话了。
郑婉婉叹息了声,将身上大氅解下来,交给了陆诰。
“你帮我拿着,我凑近些去看看他们。”
“我爬上那高台,声音也不大,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我们又不能要求人家,把人都放出来,大家都想着早点休息呢,早些处理完,不要给人添麻烦了。”
她一番话,让陆诰想阻止她的话,压进了心里。
陆诰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
两人穿过窄窄的通道,来到了这些鸽子楼的正中间。
一片不大的空地,郑婉婉往四周看了一眼,只觉得压抑。
这些奴隶们,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盯着两人看。
郑婉婉思索了会儿,开口道:“人的命,终究是要握在自已手里,才会有一线生机,不是吗?”
“反正大家的处境,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能比现在更坏吗?
我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也许能改变活法的机会,至于要不要,决定权在你们。”
她带不走所有人,说话自然要有所保留。
否则剩下的人留在同州,会成为宇文少羽的忧患。
“你给我们两顿饭,是买命的吧?”
“我们跟着你从这里出去了,就没活路了,我们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当初,我们就是抱着有一线生机的希望,毫不反抗的来了这里。”
奴隶楼,暴乱之前由朝廷的官差负责看守。
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这些奴隶们互相厮杀,把惨无人道的虐杀,当成是乐趣。
郑婉婉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一抬眸,就看见正前方有一排专门关着女子。
她们身形消瘦,单从一张脸上,根本无法判断她们的年岁。
但她们都挺着大肚子,有身孕。
郑婉婉没回答奴隶们的问话,而是脚步匆匆的走上前去,停在女子们面前。
“你们……你们怎么会有身孕的?”郑婉婉问着,眸子里闪烁着不可置信。
“官差们看见女子就会侵犯,有了身孕、年纪大生产难的,都会被杀死。”
“年纪较小的,会留下来,生下来是男孩儿就处死,是女孩儿就留着。
女孩儿长大,又会落入那群禽兽手里,他们还……还把尚未及笄的孩子绑在椅子上,让她们看这些苟且之事……”
一名女子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旁边有人骂她:“你跟她说这些作甚?这些权贵,哪里会为我们考虑?”
女子哭声道:“可……可我看这位夫人,不像是坏人。”
“而且,宇文大人的兵接管这里之后,也没让我们再去服务人,角斗场里,也没再传来惨叫声了。”
那人还在骂,“他们都是蛇鼠一窝,因为有人逃出去了,他们怕引起更大的暴乱,所以才下令暂停一段时间。”
“宇文朔掌管同州多少年了?他要是真替我们考虑,会等到现在才出手吗?你真天真。”
被骂的女子,无望的看着郑婉婉,眼中的光渐渐褪去。
郑婉婉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她贝齿咬着唇,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陆诰忽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拳头,包在他温热的掌心里。
他冲着骂人那男子说道:“我与夫人,既然决定带你们走,那自然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口说无凭,到了鄂州之后到底会如何,要你们亲眼看了,亲身体验过才行。
来日方长,日久自会见人心,不放手一搏,怎知现状就无法改变呢?”
“鄂州苦寒,民生疾苦,大家过去之后,确实没办法立马就过上好日子。
但我与夫人能保证,起码让你们能堂堂正正,活的像个人,你们自已考虑考虑。”
一阵低声议论后,忽地有人大声道。
“我跟你们走,反正烂命一条,死在哪里不是死。”
接着,又有人开口道:“我,我也去看看,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再回来接我娘子和孩子。”
“鄂州是大启的地盘,真的容得下我们这些人吗?我们的手上,可是都有大启人的鲜血。”
流民、俘虏,越来越多的人,蠢蠢欲动,都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