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扩想着,就懊悔极了。
他太懂自已儿子是什么性子的人了,明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小婉儿和风儿会白跑一趟,他还是没能阻止。
都是他的错,他老泪纵横。
宇文扩看着郑麒雄落寞又凄凉的背影,想上去安慰两声,又不知自已说些什么才合适。
胡云香一肚子的埋怨,在瞧见宇文扩哭的伤心时,又咽进了肚子里。
婉儿的亲生父亲都没说什么,她跳出来乱说话,实在不合适。
丫鬟将炭火盆子烧的很旺,大家皆是坐立不安,等着郑婉婉清醒过来。
陆明艳还惦记着受伤的希崽,她命两个丫鬟提着灯笼,陪她去找希崽。
只是找了一圈儿,也未见到希崽。
她知晓希崽对郑婉婉来说有多重要,忙叫了陆府的下人,顶着灯笼的光,在陆府各个角落找着。
翌日,迎来了一场大雪。
是他们来鄂州后,遇到的第一场漫天大雪,只下了两刻钟,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
乾坤殿的下人,给大家备了吃食,可谁都没心情吃。
又不能给院里添乱,只勉强吃了几口点心充饥。
午时,地上的积雪已经能没过脚踝了。
屋子里多生了几盆炭火,倒也暖和,大家都屏息凝神,屋子里针落可闻。
三楼卧房,窗户被冷风吹开,“咯吱”一声响。
这扇窗户正对着浴桶,郑婉婉冷的一个激灵,深呼吸了一口,本能道:“冷。”
芹莲忙跑过去,将窗户闩上,雨烟又往浴桶里加了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
她伸手进浴桶里摸了摸,药汤的温度不低。
她不敢再往里面加滚烫的了,生怕烫到郑婉婉。
雨烟将炭火盆子端到凳子上,挪动过来,给郑婉婉取暖。
“夫人。”雨烟泪眼婆娑,叫着。
芹莲折返回来,生怕自已身上沾染的冷气,过给了郑婉婉,站的远一些。
郑婉婉抬手,轻轻抚摸上自已的脸,问着她们:“我的脸,没被戳花吧?”
雨烟哭着摇了摇头,“夫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爱美。”
郑婉婉苦中作乐道:“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嘛。”
她一有动作,全身就疼。
垂眸一看,手臂上是深浅不一的伤口。
她让芹莲从药箱里,给她拿了止疼药,吃完后靠在浴桶上。
“这是大姐给我缝的伤口吗?”她问着。
有些伤口是撕扯开的,不好缝合,陆明艳的针线活又向来不好,缝的不甚好看。
还好这些伤口,不至于留下大疤痕。
加之她研制出了去疤痕效果最好的药,无甚可担心的。
郑婉婉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郑家村的那些村民。
血流染红了雪地的场面,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有热泪盈眶,无论她如何劝慰自已要坚强,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芹莲雨烟见状,更加担心了,也纷纷落泪。
郑婉婉怕自已哭的太狼狈,闭着眼道:“我身体无大碍,不会死,你们别哭。”
“定是大姐给你们说了,我中毒严重,你们才怕我死在这里吧?
莫担心,我百毒不侵,我难过只是因为,这一趟有人因我枉死了。”
“芹莲、雨烟,你们还记得叶州城的那些百姓吗?”
芹莲回着:“夫人,我记得的。”
“从叶州城出来后,他们和咱们一起,一路走到青州郊区,才与咱们分开,他们上了岐芝山。”
说到此处,芹莲已想到发生了什么。
她闭口不谈,手搭在浴桶边上,不知该如何劝说郑婉婉。
那些百姓,确都是好人。
当初就是为了不想给夫人增加负担,这才毅然决然去了根本就不适合人生存的岐芝山。
“死了。”郑婉婉声音悲戚,说了这两个字。
眼泪强行逼进眼眶里,浸润着眼睛,让她双目有些疼。
“我瞧着他们的人数,定是整个村子的男丁,都在那里了。”
“其实他们本不用死的,就因为对我心存感激,就替我去拦千人斩了。”
“芹莲雨烟,我宁可他们是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想他们因我而死。”
“家中的顶梁柱没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他们要怎么在岐芝山那种地方生存?”
热泪一行行的流下来。
雨烟从怀中掏出了帕子,轻轻给她擦拭着。
芹莲安慰她道:“夫人,正因为他们都是懂得感恩的人,才会与你产生一段渊源。”
“在他们看来,那便是死得其所,若是有朝一日,夫人你在我面前遇到危险。
哪怕我知是螳臂当车,我也会义无反顾,我想当时,他们定也是这样想的。”
“夫人,你莫要难过了,这是他们一生所愿。”
雨烟闻言,连连点头,应着:“我也会像芹莲姐一样的。”
雨烟嘴笨,年纪又小,郑婉婉一哭,她就慌了神,心里的想法也没法儿表达出来了。
正是因为如此,郑婉婉才会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