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年少气盛的宇文扩,与卫疆曾交锋过。
彼时他领着两万兵马,奉旨守城,卫疆每日都单枪匹马跑到城外挑衅他。
足足骂了他四十三日,他仍是守城不出。
于是乎,他便扮作百姓,混进了‘大启。’将宇文家的祖坟给掏了。
尸骨挂在马背上,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那时宇文扩刚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他当即便下令打开城门迎战,结果导致全军覆没,要不是先帝爷及时赶到救下他,他也挥刀自刎了。
自那以后,他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
“要不是先帝爷需要军功立足,我是绝对不会再上战场的。”宇文扩沉吟一声。
他浑浊的眸子,含上了水雾,许是想念已登极乐的先帝爷了吧。
“宇文伯伯,你就放心吧,我可不会像你这样,动不动便倾巢而出。”陆诰给他添了茶,开口道。
“嘿!”宇文扩扯唇一笑,“你这小子,惯会借力打力了,哪天你肯把家底掏出来跟人干一仗,得是哪个不长眼的用小婉儿威胁你吧?”
话毕,他忽地正色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如今得唤你一声圣上才是,刚刚失了君臣礼数。”
宇文扩说罢,便要起身冲着他拱手行礼。
陆诰摁住了他的胳膊,“宇文伯伯见外了,你我之间,不在乎这些虚礼,婉婉私底下也是这样的。”
“婉婉说,我们建朝立国,壮大自身,是为了给颠沛流离的苦命人一个温暖港湾。
可不是为了自已成为权力巅峰,压榨人民的;我们居高位,为的是担重责,而不是抬高自已的身份,受人膜拜的。”
陆诰提起郑婉婉时,满脸温柔笑意。
宇文扩重重点头,“小婉儿心善啊。”
“婉婉心怀天下、菩萨心肠,乃是我之楷模。”
“我一直觉得,要身为帝王,必得绝情狠心,无世俗之情,方能公正不阿。
可这一路走来,她与下人丫鬟打成一片,与百姓乞丐相谈甚欢,甚至奴隶妓子,在她的眼里,都与常人无异,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慢慢的,我那些迂腐的想法,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宇文伯伯,就是因为婉婉的一颗慈善心、一颗一视同仁的心,我才能一呼百应,如此顺利的建立北燕国。”
“宇文伯伯,你不知晓,她原与我旧府上那些人没有交情的,可夜羽祁滥杀无辜时,她扛着那些无辜枉死的尸体,挖坟垒墓。”
“叶州城的百姓,也是她救下来的,那些百姓为了不成为我们的拖累,上了岐芝山。
岐芝山那是什么地方啊?终年积雪不化,人迹罕至,他们上了岐芝山建了个郑家村。”
“满村子的男子,都死在了千人斩手上,婉婉差点得了心病,她说那些人都是因为她才惨死的,她说如果她没跑上岐芝山,他们就不用死了。”
“同州的那些奴隶俘虏,她会从酒楼买了年夜饭亲自去看他们,数以万计的人啊,换作寻常人,看都懒得看一眼吧?
如今他们是北燕国的子民,有多数人都参军了。”
“这所有人,都在以他们自已的方式,在追随婉婉,若换做是我,绝不可能做到像婉婉这样。
是她让我明白,人与人是相互的,君民鱼水情,便是如此吧!”
“我跟着婉婉,看了太多太多的人间疾苦,人如何分得高低贵贱?那些被强迫的落难女子,孩子生下来便在鸽子笼一般的奴隶楼里,他们如何挑得自已的人生?”
“婉婉说,人的高低贵贱,从不是家世决定的,王侯将相与平民百姓,不过就是社会分工的不同罢了。
她说国家是属于每一个国民的,要给足每一个国民作为人的尊重,当权者才可以要求他们爱国。”
“若是连基本的保障都不能给到国民,又哪里来的脸面要求大家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烙印在心里。
我觉得婉婉说的极好,宇文伯伯,我努力所守护的,是她心目中想要的世界,若是没有她,我一辈子都是笼中困兽。”
“如果没有她,我恐怕此生都不会明白,我想要建立的是一个新朝,而非复庆。”
陆诰说这些时,眼中布满了茫然。
许是他在疼惜郑婉婉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他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
也不知是不是自已的错觉,宇文扩觉得现在小婉儿就是陆诰的世界中心。
看得出来,陆诰还有许多话想说,但组织的语言,有些词不达意。
宇文扩看着陆诰,便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已。
他曾经也不懂什么朝堂斗争、权力制衡,只知先帝爷是自已的知已,便为了他能顺利登基、稳坐帝位,上阵杀敌,争得一个又一个军功。
可先帝爷做了皇上后,一切都变了。
只因他父亲是先帝爷十一弟的老师,而老十一又牵扯进了皇位之争,登基的当天先帝便下令他弑父。
他自是不肯的,不惜以自已的项上人头立誓保证,他宇文家绝无二心,可先帝就是不信。
如此耗了一年半,他父亲被革了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