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使抱着药箱脚步飞快往官家住的承乾宫侧殿跑,身后乌泱泱跟着整个太医院的御医。
进入殿内,明黄寝宫内落针可闻。
林老太和郑氏双目红肿,满脸泪痕,看这样子哭得不轻。
太医院使走到床榻前,才发现躺了两个女娃娃。
其中一个正是不久前他刚医治过后脑勺伤口的祥云,另一个是魏将军的独女。
二人都是双目闭紧,不同的是,祥云脸颊是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红得发烫,而另外一个跟睡着了无异。
搭脉过后,院使眉心皱紧,这是惊惧交加,又恰逢后脑淤血未除,伤上加伤才昏倒的。
赵怀澈一个健步上前,问:“御医,她怎么样?”
院使摇摇头,转头望向众人,冲小殿下欠了欠身:“殿下,乡君本无大碍,安心修养便好,可是今晚突逢大变,心惊胆裂才导致昏迷不醒。”
来之前,已经有人将今晚官家遇刺,林家女儿英勇无畏以身挡刀的壮举传播开。
谁不知道,林家人救了官家,现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院使夸赞道:“乡君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量,真是让人佩服,虎父无犬女,护国将军教女有方啊!”
林老三不想听他吹捧,只想知道女儿情况。
“待我施针,再开药方给令爱服下,”院使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林老太身上,笑容更甚,“林老夫人医术冠绝京都,今日不如跟老朽一同治疗,也让老朽学习一二。”
林老太擦了擦眼角,行了一礼:“不敢不敢,我只是医馆大夫,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唉!林老夫人过谦了,您请。”
林家现在是香饽饽,即便院使是一院之长,也想跟林家拉近关系。
林老太只是稍稍推辞而已,孙女的病她最挂心,交给别人她始终不放心,若不是宫里规矩多,她早上手了。
院使将位置让给林老太后,想起屋里还有另一个病患,忙道:“李御医,县主病情如何?”
姓李的御医搭脉好半晌,愣是没查到半点毛病,陡然被上司提名,忍不住背脊一僵。
“这……县主,”他不敢说县主脉搏平稳,瞧着像是在装睡,只能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昧着良心道,“县主受惊,导致昏迷,没什么大事,兴许过会儿就能醒过来。”
院使点点头,没事就好,一晚上他心惊胆战好几次。
这几个都是得罪不起的祖宗,折了哪个,今天他们都别想竖着从大门走出去。
“魏夫人无须担心,令爱没有大事,醒来便能归家了。”院使带笑朝谢棠叮嘱。
却不见面前人有回应,反倒是目光呆呆地望向林家女,眼里蓄满泪水,里头有悔恨、后怕,也有惊惧、恐慌,甚至还有依恋……
院使视线在床榻上躺着的两个小丫头身上来回逡巡,摸不着头脑。
谢棠此刻的心情,比打翻了的调味瓶还要复杂。
她起身想要上前看一看祥云,却被郑氏挡住。
对方眼里满是防备。
谢棠只能退回到魏婠婠床榻前,直到祥云施针完,被林家人领回家,她都没找到机会跟祥云说上半句话。
—
魏磊回到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推开房门,发现妻子呆坐在床榻上,目光痴痴没有焦距,像是被人抽空灵魂,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魏磊迟疑道:“棠儿……”
谢棠半晌转过头,看到丈夫的瞬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将女儿被报错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丈夫说清楚。
魏磊惊骇不已:“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谢棠抽泣不已:“我本打算写信告知夫君,可婆母说你战场诸事繁杂,怕你分心,想等你回来后再另行安排……”
此时魏磊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昨日在审讯刺客时,有人告诉他,宴会上谢棠为了救女儿,推搡到林家小姑娘,这才让她误倒在官家身上,险些丧命。
若昨晚,那刺客的刀没有偏……
谢磊想都不敢想。
难怪他一直觉得婠婠很多时候不像是他跟棠儿的女儿,难怪婠婠虽从小养在身边,他依旧常常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远,并不亲近。
原来,她根本不是他的亲女儿。
“我听说……阿宝昏迷是后脑勺瘀血导致的,而她头上的淤血是你推的?”
谢棠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直视丈夫的眼睛:“我当时气昏了头,看到她打了婠婠,我不是有意的,不知道她会磕碰到连椅上,夫君,我怎么会对一个孩子下狠手。”
魏磊满眼失望:“但你为了婠婠,两次中伤亲生闺女!阿宝心里得多难受!她没准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份了,看见亲娘包庇纵容抢了她身份的养女,会伤心成什么样?”
谢棠整个人僵住了,昨天一晚上她都在想该怎么跟阿宝道歉,然后表明她才是她的亲娘。
从来没想到,阿宝兴许一早知道身份,看着她偏心别的孩子,还两次将她置身在危险中。
阿宝不会记恨上她吧?
谢棠越想心里越没底。
“夫君,我们把阿宝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