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手中提前气死风灯,昏黄的光芒在墙根处徘徊,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蹲下身子伸手在墙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抹了一把,两指捻着抹了抹,指间的灰烬散作一团,将指尖凑到鼻间闻了闻,硝石味。他抬起头目光沿着墙壁直上,看着墙头发愣,周围走到他身后:“有什么发现?”
谷雨将手掌摊开,指尖灰呼呼的余烬暴露在周围眼前,周围道:“莫非起火点是在这里?”
谷雨道:“你曾审讯今夜值守护院,火起时院中并没有人,那么这场火是谁引燃的呢?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做到人不在现场,但将房屋引燃的?”
周围看着墙头:“难道是唐海秋将两人打晕后沿着墙头跳入院中引燃的,但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呢?他轻身功夫再好,要跳过这道墙也并非易事,那么大的动静护院又岂会听不到?”
谷雨没有应声,他心中已大概有了猜想,但是没有确凿证据,周围看着他灰头土脸衣着褴褛,但仍一副沉思的样子,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小谷,从昨晚到今晚你已累了一个对时,现下场间已被控制,你随孙郎中回转府衙,医治后好生睡个觉。”
吴海潮从旁道:“对对,我看谷雨你疲倦得紧,我送他回去吧。”
周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他心中的小九九了然于心:“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谷雨摇摇头道:“唐海
秋还未伏法,我回去也睡不安生,还是让我做点什么吧。”
周围笑道:“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觉补。若不好好睡觉,身体如何恢复,况且唐海秋武艺超群,想要抓他可不简单,你尽快将养,等明日还要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呢。”
谷雨听懂了周围的潜台词,脸色变了:“师哥的意思是?”
周围也沉下脸色,扭头看向府外。
方伟率领人在大街上急速奔跑,人群之中甚至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与方伟跑得齐头并进的是西城兵马司的指挥,名叫刘永吉,白天顺天府衙已照会巡城御史公署,因此各城指挥都已知晓此事。火起时周围已差人通知兵马司,刘永吉在王府周边布有人马,当即便加入了追捕队伍。
唐海秋的身影在屋脊之上起纵腾挪,忽地如一只大鸟般跃到高耸的院墙之上,尔后一个空翻从墙头翻下,身影隐没在胡同中。方伟示意众捕快入胡同抓贼,同时还不忘叮嘱刘永吉:“辛苦将胡同各处入口堵住!”
刘永吉回道:“得令!”招呼手下分散开来,将胡同各口分配人手。
方伟则打起气死风灯冲在最前,眼前人影一闪,向斜前方的胡同中急步而去。方伟兴奋地浑身打了个哆嗦,今晚为了抓捕特意将惯用的铁尺换成了朴刀,杀伤力提升不止一星半点,为的便是能将此獠拿下。他右手抠动绷簧,只听嚓地一声轻响钢刀脱鞘,
他于跑动中将钢刀抽出,此时他已转过拐角,眼前忽然一花,随即耳边恶风袭来。
方伟应变奇速,使了个千斤坠,脚底如安了磁石,身体陡然向下缩了数寸,短刀的刀刃擦着头皮滑了过去,方伟合身扑向对方的腹间,手中刀花翻飞,直取对方要害。唐海秋身体向后倒飞而出,一个筋斗卸去了后退之势,未做丝毫犹豫转身便向后跑去。方伟喊道:“接敌!接敌!”跟在身后穷追不舍。
唐海秋的身法极为刁钻,闪转腾挪目不暇接,追击捕快瞬间感受到了压力,被唐海秋带着在胡同中绕了几圈后,体力都有些吃不消。方伟五年前曾与唐海秋交过手,对其身手、体力、智计均有体会,因此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咬着牙紧紧缀在身后,唐海秋在胡同中多绕了几圈,自己也便失了方向。
要知道京城胡同多如牛毛,本地人尚且有迷糊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地两生的唐海秋,一时不慎竟拐入了兵马司的伏击圈,胡同口的四名兵马司军卒在短暂的错愕后纷纷抽出兵刃全身心地戒备着。唐海秋眼看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一张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慌,军卒瞧在眼里心中大定,忽然发一声喊向唐海秋杀来,唐海秋匆忙格挡,只是不知是不是受情绪影响,这几下又迟缓又紧促,几个回合下来险象环生,被一名军卒抽冷子一脚放倒在地。
唐海秋惨叫一声,
躺在地上不动了,军卒得意道:“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嘛,看来这六扇门的捕快还得加强训练!”剩下三名哈哈笑着附和,边说边向唐海秋走来。
方伟恰在此时转过墙角,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一愣,那名军卒看到方伟脸上笑意更盛:“方捕头,哥几个帮你把人拿了。”伸手抓向唐海秋的后衣领,一股强烈的寒意攥紧了方伟的心房,他用尽力气大喊:“危险,快跑!”
来不及了,趴在地上的唐海秋忽然举手一刀扎向那军卒小腹,同时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标射向另一名军卒,右手连刺,军卒眼睛瞪得浑圆,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身后的另外两名军卒视线受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花忽然喉间传来剧烈的刺痛,两人莫名其妙地在颈间一摸,触手又湿又黏,是血!
这时最先遭袭的两名军卒才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四人的身躯或趴或仰尽皆摔倒在地,这一手苦肉计竟赚了四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