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看不到祠堂里的情形,又见师傅和二师兄投鼠忌器不敢稍动,心下急转已大概猜到祠堂中必然有二人顾忌的人物,他四下环视,见这祠堂修得悬山顶,人字形二坡面屋檐低垂,低声吩咐庞韬:“老庞,给我找一架梯子来。”
庞韬低应一声,喊了两人随他一道去了,不多时抬着一架梯子跑进后院,谷雨不敢离祠堂太近,向远处指了指,庞韬会意地将梯子架在墙侧,谷雨将钢刀斜背在身后,庞韬脸上忐忑不安:“有把握吗?”
谷雨摇了摇头,但仍坚定地道:“我会尽力。”沿着梯子轻手轻脚地攀上了房,蹑足潜踪踩在单薄的青瓦上,沿着斜坡向正脊攀去,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足以令他胆战心惊,他矮着身子搜索着,两手在行进过程中轻轻抠动青瓦的边缘,但一无所获,他不禁有些灰心。檐下的情形瞬息万变,他强迫自己沉住气,慢慢地跨过正脊向后摸去。
“卡啦。”一片青瓦被他揭了开来,他停下了动作,仿佛僵住了一般,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慢慢将那瓦片揭起,睁一目眇一目向里观瞧,视线所及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待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发现过了正脊乃是这祠堂的后堂,四周空空如也,地砖已被撬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看到洞口之下有扶梯直通向下。
暗道!谷雨很快反应过来,他轻轻地吐了口气,双手在那青瓦四周连揭,片刻后抠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口,他慢慢地移动到洞口,两腿试探着向下,轻轻踩在大梁上,待踩实了这才将身子向下探去,这洞口开得狭小,但谷雨年龄小身子还未完全长开,瘦削的身子顺利地钻了进去。梁上的积尘轻轻浮起,他的鼻间传来阵阵骚扰,他心中一惊,忙双手捂住口鼻向前摸去。
那边厢赵书僧露出快意而残忍的笑容:“段西峰,时候不早了,是随我走,还是眼睁睁看着你的家人被杀,该做决断了!”眼神瞟向燕子身后的全贵,全贵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他用力向前一顶,刀刃直戳燕子的后背,她发生痛楚的呻吟。
曹湛骂道:“全贵,你这个王八蛋,忘了我和你燕子姐对你的好了吗?”
赵书僧将钢刀架在他的颈间:“老兄弟,消消气,全贵也是按照我的指示做事。”
曹湛恨恨地看向赵书僧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全贵绷着脸一言不发,甚至连看向曹湛的勇气也没有。
段西峰将燕子的痛苦尽收眼底,一时间心乱如麻张皇失措,看向董心五,董心五从回忆中回过神,他看了一眼段西峰,再看向那一对可怜的父女身上,随后将目光移向赵书僧:“当年你与令夫人逃脱追捕,我情急之下抓到令夫人本意是想通过向你施压,只是没想到令夫人性格刚强如此,宁愿死在我刀下也不愿拖累你。虽然我并无伤她之心,但她毕竟是因为我而死。”他缓缓将匕首抽出。
段西峰目瞪口呆地看着董心五,董心五面色冷峻,沧桑的脸上平静而从容:“段西峰是我的徒弟,是一名捕快,注定要走阳关道。如果我一死,能换得西峰与家人安宁,那董某虽死无憾。”
段西峰浑身战栗,身体抖若筛糠,心中纠结万分,泪水涔涔而下。燕子霍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老者,但见他面色黝黑皱纹堆叠,身体瘦削,与大街上寻常的糟老头子无甚区别,但一双眼睛正直清明,令人平添信赖之感。
捕快大惊,便要向前阻拦:“董捕头!”
董心五将眼一瞪:“谁也不准过来!”捕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董心五只把眼看向赵书僧,赵书僧权衡片刻:“可以!只要你死了,其他人我都不在乎!”
董心五道:“好,希望大龙头言而有信!”
寒光一闪,刀刃直直向胸口扎去!
曹湛挑了挑眉,燕子吓得一哆嗦,闭上了双眼。
噗!一声闷响,曹湛“嗯?”了一声,燕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跪在地上的段西峰。他的两手紧紧地攥着锋利的刀刃,鲜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落了下来,董心五大惊:“西峰!你这傻孩子!”
段西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你是我的师傅,若不是你我早无家可归,冻死在街头了。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啊!”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
不知怎得,燕子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注视着痛苦不堪的段西峰,陷入两难的段西峰,将要亲手选择死去的亲人的段西峰,泪水再也止不住,她吸了吸鼻子:“姓断的!”
段西峰扭过头,嘴唇翕动:“燕子...”
燕子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与我自小一起长大,自懵懂到两情相悦,再到今日的成婚相守,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段西峰拼命摇头:“不,不,我待你情真意切,从无半分虚假!”
燕子琢磨了片刻,忽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也觉得是这样,我的心骗不了我,”她吸了口气:“昔年姚夫人为成全大龙头甘愿自戕,我又有何不能!”
身旁的曹湛忽地脸色大变,只见燕子猛地转过身,挺着大肚子向着全贵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刃扑去!
“啊!”一瞬间段西峰惊得魂飞魄散,曹湛飞身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