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这官身罩着,弟兄们才能活得长长久久,”邓文翰放下手:“我在这知县的位置上一坐便是十五年,自以为做得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曾想被一个陈琳坏了道行。”
“那件事是我做的,自问出手利索,并没有留下破绽,”葛永锋面色一凛:“怎么,被人发现了?”
邓文翰道:“陈琳这老匹夫枯燥无趣,持身端正,你扮做酒鬼与他撕扯,暗中行刺,常人或许信以为真,熟悉他的人却是深感怀疑的,我明里暗里劝他良久,可惜这老倌儿油盐不进,那也留不得他了,我原以为他死后便可风平浪静,哪知却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来,有个大人物途经此处,又将此案翻了出来。”
葛永锋色变道:“大人也降不住他?”
邓文翰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此人位高权重,非我所及,他既然插手此事,拦是拦不住的,但他想要找到证据,却也不是那么简单。教谕季华清参与众多,此人胆小如鼠,经不得吓,你领着弟兄们,让他闭嘴吧。”
葛永锋应道:“是,我这就去。”站起身来:“既然这位大人物此刻就在县城,不如?”目光狠厉,显然动了杀机。
邓文翰慢悠悠地道:“此刻县城城门关闭,优势在我,能不动手则不动手,若到了逼不得已之际,老子也绝不手软,巡察御史又如何,遇上咱们黑山寨,也教你来个有去无回。”
县学坐落于县署以西文庙内,郎朗的读书声中,教谕季华清从明伦堂中走出。训导匆匆走了过来:“大人,有人找您。”
季华清脸色紧张:“什么人?”
训导道:“是知县老爷派人寻您。”
季华清松了口气,背负双手看着训导:“说了多少回,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为人师表,不可冒失,你方才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训导低头受教:“大人,是小的错了。”
“下回注意。”季华清背起两手向外走去,沿途学生纷纷让开道路,鞠躬行礼。
训导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充满鄙夷地撇了撇嘴。
季华清脚步匆匆走到泮池,见三名陌生男子正抱着肩膀在池边站着,见到季华清作揖道:“季大人,知县有请。”
“你们是?”季华清见这三名汉子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却是之前不曾见过的面孔。
葛永锋笑道:“巡检司的。”
季华清皱紧眉头:“你们喝酒了?”
葛永锋一愣,旋即笑道:“喝了一点。”
季华清道:“你们还在当值呢,怎敢如此放纵,我定要说给崔巡检听。”
“您老高抬贵手,咱们下次不敢了。”葛永锋四下观察着:“时候不早了,邓知县该等得着急了。”
一听邓知县的名字,季华清紧张起来:“走,走,他找我定是紧要的事情,”转身向训导道:“好生看管着,若是有事就去县衙寻我。”
几人离去不久,街角转出两人,正是谷雨和樊志华二人。
“前面便是县学。”樊志华指着高大威严的棂星门。
谷雨没有做声,与樊志华入内找到训导,训导道:“巧了,季大人被知县老爷传召,刚刚离开。”
谷雨皱了皱眉头:“往哪个方向去了?”
训导指了个方向:“那边。”
樊志华道:“那不是县衙的方向。”
谷雨心里咯噔一声:“接他的人是什么身份?”
训导见他神色,畏惧道:“说是巡检司的人。三人似乎都喝了酒,季大人还教训他们来着。”
“走!”谷雨拖起樊志华便走。
“怎...怎么?”樊志华莫名其妙地跟着他。
谷雨心里七上八下,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向训导提供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边厢季华清也察觉到不妙,猛地收住脚步:“几位,不是县老爷找我吗?”
“是啊,”葛永锋托着他的胳膊:“县老爷说你功苦劳高,在福来酒家备下酒宴,邀您共饮。”
季华清半信半疑,脚步不由自主地随他向前走:“季某殚精竭虑,所为者不过是阖县的生员,为国培养栋梁不敢居功,那个...你放开我,我自己走便是。”
葛永锋松开手,季华清理了理衣襟:“为人师表,仪容不可乱,你们哪...太粗鲁了。”
葛永锋撇了撇嘴:“您说的是。”
眼前路过一条十字大街,行人拥挤,几人汇入人海,季华清忽然撒腿就跑。
“妈的!”葛永锋情知上当,低声咒骂一句:“别让他跑了!”
季华清边跑边回头,见三人凶神恶煞一般扑向自己,吓得怪叫连连,泥鳅一般在人群中穿梭,他长得瘦削,不比后方三人的魁梧,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转眼间挤出人群,撒丫子向东跑去。
待葛永锋冲出人群,早不见了季华清的踪影:“妈的,追!”
“大人,你看!”樊志华指着葛永锋的背影。
心中的猜测此刻终于被证实,谷雨从靴筒中抽出匕首:“邓文翰要对季华清动手了,决不能让他死,快追!”
季华清年过半百,初时全凭着一股恐惧,跑了约有盏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