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前有些踌躇,她在想会是什么东西值得楚家骏特意告诉她,她的生活已经不能再被搅乱了。
她还是打开了柜门。
是一本蓝色封皮的摄影集。那本摄影集显然在近期被人拿出来擦拭过,与柜子里其他书本不同。
她扶住墙,竭力抑制自己的颤抖。
她看见了刚出生的自己,满月照、周岁照的自己,玩玩具水枪的自己,吃巧克力冰淇淋嘴角没擦干净的自己,扮鬼脸的自己,坐在地上大哭的自己……
实际上,她已经对自己的童年没有太多记忆,甚至十岁以前的记忆都不甚清晰。
那些尘封的照片上滴满了她的眼泪。
她在之后又去看望了姑妈,其实她在卞桥市已不剩几个亲戚可供拜访,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就再没见过姥姥、姥爷。
卞桥市新建设了网红街,许多年轻学生呼朋引伴在那里拍照,一个小女孩拖着长长的汉服经过,手上的棉花糖被她舔到只剩蜷缩的一小团。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来初潮血浸到裤子上,齐易简借给她卫生巾又教她怎么用,还把外套借给她遮血迹;她中考失利,抱着齐易简痛哭。这一切都由齐易简代替完成了。
她掏出手机给齐易简发消息,有你可真好呀。
“怎么了?”
“回家偶然发现一些东西,等我整理好了再告诉你。”
她没在卞桥市久留,不日便返回渚州。回去时乌云压顶,狂风大作,暴雨将至。她从高铁站返回家中短短一段路,竟被浇得从头湿到脚。
______
许扬给他发消息:「怎么还有楚小姐?你上次不是说你把她得罪了?」
「我也不知道徐衍桥说他有个朋友的朋友是物理学专家,这个朋友就是她啊。」
刚刚许扬来他们包间,跟徐衍桥打个招呼,她看见楚亦可也坐在里面,许扬呲牙咧嘴给他使表情,那意思像说:你早就知道?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来的人会是楚亦可。
他在海里见楚亦可被波浪推来推去,她既没有呼救、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好像陷入了很深的思考,对一些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事情的思考,她几乎要沉溺于海中了。
许扬又问:「你还会吼人?我以为你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但背后捅刀子毫不手软。」
「我只能说,那是当时的下意识反应。」
「哎,不容易呀,我得感谢楚小姐,能让我见到你这副样子,真稀奇,哈哈哈哈……」她还打了很多个“哈哈”。
他在下面包间跟楚亦可带来的朋友聊了许久,恰好这个朋友说饿了得先吃点饭,许扬在手机里告诉她,上面包间来了位他一直想要拉拢的股东,于是他只好上楼去应酬。
他一直脱不了身,直到终于把所有人都喝个烂醉,他才得空下楼去,一进包间,同样人人都面带酒意,他得和那些老板、许扬他们一道回去,道别时,他确实没想到一直没跟他讲话的楚亦可会出言讽刺他。她一开口也是酒气冲天:“袁总慢走,下次请人要带着诚意来,一心不能二用,否则请教不到知识,还怠慢了佳人。”
不知为何,得了这句讽刺,他反而比较开心。
他还看见她当天夜里在大街上乱跑,一直给他鞠躬道歉。他问了有关于她妈妈的事。
其实他骗了她,她在那天晚上根本没说什么等准备好了再告诉他,但她在第二天清醒过来,竟然真的答应了。
随着座椅剧烈晃动,耳边一阵尖叫,袁令舟从梦中惊醒,飞机产生了剧烈颠簸,许多乘客都因失重感被甩到空中又重重落下,有人倒在他的脚边,他想伸手去扶,又被下一阵颠簸撞开,所有行李全部从货架上、桌板上掉下来,机舱内一片狼藉。
他的手紧紧抠着扶手,他看见前面的母女紧紧相拥,旁边有年轻女人咬着嘴唇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泪,耳边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爸爸,我们会死吗?”她爸爸眉头紧锁、脸色凝重,没有回答,只是不停抚摸她的背。
“系好安全带!系好安全带!戴上面罩!戴上面罩!”空姐都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她们的声音有些颤抖。
颠簸仍在持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等待下一次剧烈晃动,有的人被摔在地上起不来,只好攀着旁边的座椅。
机舱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见妹妹被捞上来平静的脸,他看见妈妈的灵魂飘起来了,飘出窗外。
他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911事故纪录片,在双子塔里的人临死前给家人打电话他们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有些带着哭腔,许多人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对了,打电话,他应该给小丘发个信息,他要说,小丘,要勇敢一点,坚强一点,我很爱你,妹妹和妈妈也是。
不,不对,她还怀着孕,这样的消息太像遗言了,她一看见肯定会吓得要死,还是等她看见新闻再慢慢得知比较好?可是,可是,他仍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他还是发了消息:小丘,一直没告诉你,妈妈的遗物里有写给你的信,就放在我卧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们的生日。我爱你。
发完他便放下了手机,许多人在呕吐,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他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