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始发脾气,而此时正是他们最愚蠢最软弱的时候。
戴帽子的男人也不说话了。
渚洲市内。
她看着面前灰漆色的木门,其上有凹凸不平的花纹,深呼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敲了门。
“请进。”门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林予修入职以来头一回直面她的大老板,听说他本来已经是被袁家发配国外的弃子,在国外分公司待了十年,回国后一举掌握绝对权力,仔细算算,他的位置才刚刚坐稳,其中的暗潮涌动,她一个小喽啰自然看不清楚,只是隐约感觉那位置群狼环伺,岌岌可危。
里面的人正坐在办公椅上,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或许他就是靠这样一张皮囊将鼎耀那些女高层哄得团团转,他的态度温和,语气体贴,仿佛尽了最大努力让他显得如沐春风,但是那笑容又是说不出的遥远和疏离,上一秒还同你推心置腹,下一秒可能就弃你于不顾。他的一切善意、温度都是为了让你能够知无不言,待你的价值被榨干后,便会知道那全部都是错觉。
林予修看着他的样子,只能想到一个词语“巧言令色”,果然这样的人才能当老板啊。
林予修在走近时进行大段腹诽,袁令舟直直地看着她走近:“你有什么心事吗?”
他蓦地开口,害得她险些平地摔跤。
他是有读心术吗?
“你慢点走。”他脸上似笑非笑。
林予修有些赧然地垂下头,自己还没开始交谈便出了个洋相,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前段时间,派你们到云南去考察,说说你的发现。”他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仿佛真是要听什么工作汇报。
“我在云南跟踪观察了一周,那名住在云南临沧的女性应该就是袁定前秘密交往的女友,她祖籍湖北荆州,七岁跟随她父亲来到云南,但她父亲已于2010年去世。她在当地有一栋二层楼的房子,以收租为生,她家里还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应该是她侄子……”林予修流利说出烂熟于心的腹稿,话说到一半却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沉默。
“怎么不说了?”
她闷着头说:“因为我觉得这些话您应该已经听过了。”
“那你觉得我没有听到什么?”此时他像个循循善诱的中文老师,引导学生解出晦涩难懂的题目。
“这个事情没有任何依据,而且只是我个人之见。”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处于绝对劣势,不,或许从她敲门开始,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已注定,可是他所带来的震慑感绝对不止来自上级对于员工的压迫关系。
“如果你觉得重要,那就说出来。”
“我个人猜测,那个女人已怀有身孕,只是她很瘦,也并不显怀,而且她有意伪装,说明她对我有所防备,但我能确定她并不完全清楚我的底细。”
袁令舟此时停止了指尖规律地敲动桌面,他抬起眸子看她:“说说你两个想法的根据?”
“第一,是我之前照顾过一个怀孕的姐姐,很了解孕妇的走姿、坐姿。她伪装得很好,下楼梯健步如飞,但她太刻意了,很多事情掩饰过头就会露出端倪,她侄子来找她时,即使是拽着她撒娇,也下意识地不碰她的肚子,七八岁小男孩是没轻没重的,如果不是被教训过很多次不会那么规矩,还有其他的一些迹象,当然更加让我怀疑她怀孕的一点是,我去查了她所在市及周边地方的所有医院,都没找到她2016年3月之后的任何就诊记录。”
袁令舟接过她的话,说:“而袁定前在2012年跟随他父亲到的云南,如果他们两个在2016年发展成恋人,他给她配一个私人医生不算什么难事。”
袁令舟轻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二是,她是性格火辣的人,在她最初对我有所防备时,展现出来的反击姿态太明显了,到后来我帮了她一个小忙,她又变得友好,开始对我的一些事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指点,只有对待未知的人才会有这么大的态度变化。”
袁令舟没评价她的结论,倒是对她含糊而过的“一些事”很感兴趣,他问:“她指点你什么了?”
林予修有些尴尬地开口:“我一开始告诉她我是失恋女大学生,她就说了些男人要管也要给自由的话。”
她小心翼翼抬头观察袁令舟的表情,他似乎很因为自己的话感到愉悦。
“不过——”他顿了顿,林予修此时冷汗涔涔,全神贯注等待他接下来的问题。
“你所说的这些迹象感觉都不是很有说服力啊。”
一听这话,林予修心凉了半截,早在自己被通知要单独见大老板的时候,她就倾向于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没想到一被他问,自己就像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问什么答什么。
“那你觉得,你们有没有暴露?”
她索性破罐破摔,说:“就是因为可能暴露,才派我去跟她当面接触的。”
“刚刚你的顶头上司,可是十分笃定地对我说,绝对没有暴露。”
“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那女人知道我的底细也只是时间问题。”嘿,她麻木了,进步了,她竟然能够毫无根据地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