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洲说罢,目光绕了一圈,察觉她的坐姿并无不妥,连手都是规矩地放在膝上,没有随意搭在扶手上。
改得倒是快。
姜颂宁有一瞬的拘谨,很快便重归淡然。
“把我晾在这一个时辰。薛大人消气了吗?”
至少还有一刻才满一个时辰。
薛亭洲知她一如既往地没有耐性,道:“消气?你指的是哪一件事。还是说,孟夫人等在此处,觉得委屈了。”
姜颂宁余光瞥见莲池对面来往的婢女,搁在案上的手指蜷了蜷,娇容微垂:“这是宋家,我在你这待久了,到底不方便。”
薛亭洲笑了一声。
“你与宋家少夫人是手帕交,在宋家有何不便?”顿了顿,又道,“在宋家正好。除非夫人以为,在我的府邸会更便利一些。”
有什么事在他府中会更便利的?
姜颂宁噎了噎:“比不得薛大人。在宋家来往自由,仿若自家庭院。”
旁人或许还拿不准。她看得出来,宋家大房二房与他关系不浅。
已经是他的人了。
薛亭洲不意外她能猜中,品过茶水,方道:“我找夫人来,为的是小事,夫人不必这般惊惶。”
这个时节,安庆多雨潮热。
他身着玄色衣衫,浓烈的色彩隔断屏风上的山水,令人将全部心神都落在他身上。
姜颂宁静静等他说下去。
“旧事已去,何必纠缠不放。夫人与我,都不想多生事端,这点,想来你没有异议。”
姜颂宁点头,视线微抬。
见他疏冷淡漠,对茶水的关注都比她多,心里剩的那点不安渐渐淡去。
可能从他所站之处看来,她是站在长了苔藓的石阶上,身前身后都是幼童,有几分磕碰的危险。
大抵是对宋延一双儿女有关照爱护之心,一时看错了。
不然呢?
她看着眼前这位端方君子,想不到任何说得通的理由。
“薛大人所言甚是。”
薛亭洲颔首:“你明白就好。如果每次见了我都如临大敌。或许有人以为夫人得罪我,再惹出别的事来。”
姜颂宁自知理亏,偶然遇见他都避之唯恐不及,不知他是从哪看到她担惊受怕了。
但他在官场浸淫多年,能透过皮囊瞧出她的隐忧也说不准。
有闵氏这个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姜颂宁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宋延那个猪油蒙了心的色中饿鬼,派小厮来拦她,薛亭洲都能不计前嫌地帮忙,可见是真的在意他的清名。
与女子纠缠不清,还算小事。
为官之人,轻易有了睚眦必报,心胸狭窄,记仇好斗的名声,总是不好的。
到目前为止,薛亭洲官声极好,无不赞颂。
姜颂宁有提前查过,如果他是有仇必报,她一定也是逃不了的。
好在没有前例。
“好。我记下了。”姜颂宁敛了心绪,朝他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我的话说完了。夫人呢,就没有话要对我说?”薛亭洲抬眼看来。
“不知道你想听些什么。”姜颂宁早想好说辞,“难道抓到了驿馆走脱的罪犯,要我去指认么?”
薛亭洲沉静如水,没有波澜。
“踪迹全无。但往后如何,尚不清楚。”
暂且无事便好。
姜颂宁起身告辞:“日后的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客人走后。景明轻手轻脚走进茶室,收拣姜颂宁用过的杯盏。
薛亭洲立在窗畔,日光洒落在他周身,半明半昧,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我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么?”
忽然听得主子开口,景明怔了下。
薛亭洲心深似海,跟在左右的景明很清楚这一点。
但对那位夫人……
像今日这般晾了一个时辰,连敲打都算不上。
景明斟酌片刻,垂首道:“邢大夫说过,主子宜静心修养,心情平缓少有波动最好。”
“她自找苦吃。早晚会明白谁能救她。”
薛亭洲淡声道,“看她低头,岂不畅快。我能生出什么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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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辰结束,前来拜访的宾客告辞归家。
时下并无战事,杀人越货的山匪却没消停,为了安稳,姜颂宁原本就打算到了庆安,北上途中与人同行,只是先前并未料到宋家会这样热闹。
顾韵真颇受宠爱,出门一趟带了许多侍卫。陆家的侍从看着也是勇武有力,此外还有薛亭洲的一众随从。
其他各家带的人手不等,聚在一起,足以自保。
旁人要在青州停留两日,去望云寺的法会。
姜颂宁没有硬凑这个热闹的打算。青州有几家挣钱的商铺,她要去一趟,估计她料理完这些,时间正好。
彭依依今日主事,府中发生的事都瞒不过她,带了些路上用得着的东西送来,顺便打听打听。
“他当着顾韵真的面把你叫去,所为何事?”
厢房中许多物件都已收入箱笼。姜颂宁看梳妆台上的盒子很是突兀。
打开发现是薛亭洲赔的耳坠,啪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