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一时间有些恍然,良久,再次低声说了句“谢谢”。妇人见她精神不好,叮嘱几句后就出去了。稀里糊涂地折腾了这么一遭,院里突然显得格外寂静。
广呆呆地盯着被单,疼痛伺机蔓延,鼓胀、酸痛、刺痒。以前也是这样,从工地回来后大家都要修养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导师会带他们去博物馆,师兄师姐被抓去讲解,他们几个只需要跟着就好。父母会飞来她的城市,好好地心疼一番,甜甜蜜蜜三天之后变成生死冤家,骂骂咧咧地给她做完最后一顿饭,打车离开。
那时候以为一直都是这样,但是现在,这一切那么遥不可及。
广突然有些难过。她的性格让她下意识地不惧困难,但无论未来如何有希望,眼下、今天、这一两天里,不会再有人提着模板果篮,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然后自己吃掉削好的苹果。她现在是老乔,一个彪悍到和盗墓贼单挑(虽然失败)的女人。
是有点饿了。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她提不起一点力气,只得小心翼翼地钻回被窝,一点一点地蜷缩起来,就像以前不懂事节食的时候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睡着就不饿了。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一下、两下,把自己哄睡着了。
女孩儿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体也自然地换了个更为舒展的动作。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慢慢靠近。那人蹲下来,几条细小的长辫垂在枕边,眼巴巴地观察着眼前人的睡颜。
“这么辛苦啊......”
他说得很轻,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鼻头。广皱了皱鼻子,脸埋进被子里,肚子叫了一声。男子愣了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慢慢地,笑得露出了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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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
怪不得那么难过,原来是来月经了!
广拾掇拾掇月事袋,满血复活,披着外衣,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院,卸下门板。
“嚯,老乔,这就开始做生意了啊?伤没事啦?”
隔壁老板上手帮忙,广笑道:“是啊。隔三差五关门可不行。”
“也是,年纪轻轻的,正是打拼的时候,”老板笑道,“行,反正现在你有知县大人的墨宝,没谁敢来找麻烦。”
广欣然点点头,愉快道谢。
前段时日忙着适应老乔的生活和收集素材,一直没能停下来好好看过自己的铺子;昨天哭了那么一会儿,反而轻松多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老乔的铺子就是她的铺子。
她从小院的一草一木里感觉到了更多老乔的特质:渐次开放的盆栽、稀奇古怪的藏书,甚至她昨天还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个丑丑的老虎娃娃。她好像一个人也过得很悠闲,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如果能够和老乔见面,广觉得自己大概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她。
既然如此,自己喜欢的,老乔说不定也很喜欢。广叉腰,认真审视着自己的铺面,思考着可以做点什么装饰,正好要将养一段时日。
她白日开门做生意,继续推行她的营销大计;晚上在卧房算算账、画画板式,倒也清闲,就是太安静了些。这样想着,板式做完了,广揣着图纸又去找木匠。
木匠:“这又是什么?”
广:“中外驰名商标。挂在门口,多好看!”
“行吧,你门口也放不下彩门欢楼,”木匠拿着板式看了看,“你这丫头,总能搞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
没过几天,十二花神的木板就弄好了,广按照顺序,把它们和店铺的经营范围整整齐齐地挂在店门口——哦对了,她还设计了一个logo——就是老乔的那个丑丑老虎——也做成了木牌,准备挂在最上边,既防伪又能提高辨识度。
广端来一个凳子,够了够,比划了一下木牌长度——不够高,差一点。她踮起脚,感觉还是不够。
“我来我来。”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广赶紧回头,从凳子上跳下来,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看起来二十六七,是浓颜系的长相,生得高大,身材精壮,猿臂蜂腰,哪怕放到她穿来的那个时候也堪称极品。不过他的发式在这个时代就显得有点奇怪了,不仅没有束起来,还刻意修成了短发,脑后留着四条长生辫,又像是被母亲牵挂的孩子一样。
别说,还挺反差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