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自从来了承乾宫,极少见舒妃去别宫与其他妃嫔往来,只偶尔去令妃的储秀宫稍坐。
她有些好奇,旁敲侧击地问过宝珠。
宝珠虽然也不过三等宫女,却有承乾宫一贯的高傲,言语间颇为不屑:“除了皇后和纯贵妃,就属咱们主子和令妃了,其他人要家世没家世,要宠也无宠,理她们呢。”
舒妃自视甚高,不入俗流,小九是知道的,可那天在偏殿撞见林贵人的贴身宫女,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承乾宫的偏殿竟然还住着一位贵人,怎么众人都不曾提起。
宝珠告诉她:“我进宫的时候这林贵人就在了,没声没息地住着,起先娘娘对她着实不错,看她畏畏缩缩地,几次替她讨赏,去太后、皇后处请安也都带着她,谁知道她竟是个毫无心肝的人,那年十阿哥病着,林贵人居然让下人来讨要生辰礼,气得娘娘当即就要把那宫女拖出去打。”
宝珠越说越气,眉宇间不无厌恶:“区区一个贵人,哪里就过上寿辰了!往年内务府是看在主子的面上才应景送些东西来,她还真把自己当宠妃了,一点眼色也不长,后来十阿哥没了,主子就恨上了她,把她赶到偏殿去了。”
小九稍微压下惊愕,小声问道:“那怎么平日里总不见林贵人?”
宝珠翻了翻眼皮道:“她以前也是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惹了主子的嫌,可不更缩着不出来?一连三五个月不见人也是常事,你若是无意撞见,不理她就是了。”
小九记在心里,可谁料她不找人,人却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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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一日日地热起来,小九跟沉枝学了做风筝,才做了一只蜻蜓样的,趁着有风,正在庭中陪傅康安放风筝。
傅康安年纪小放不动,扯了两下线就不肯再放,倒是小九自己接过来玩得不亦乐乎。
“你是新来的宫女?”
小九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姿色美艳的宫装女子正看着自己。
她穿戴得也就比芳菲好些,未施粉黛,周身风姿全凭一张芙蓉面撑着。
不消猜,这便是林贵人了。
小九手中还擎着风筝,赶忙收了线,恭敬回道:“给贵人请安。”
承乾宫的人虽然看不起林贵人,但自己才来不久,尚无根基,倒不必无缘无故地下贵人的脸面,何况傅康安也在,怎能让他看长辈的笑话。
傅康安也没见过她,骤然出现,亦吃了一惊。
林贵人免了她的礼,先是看了看傅康安,又将目光转向她。
恐怕这位贵人是有事要单独吩咐自己,小九会意,正打算先哄傅康安进殿,谁料未及开口,傅康安便道:“天气热,我不玩了。”
说着便自己拾起风筝回了屋。
林贵人见傅康安走远,叹道:“傅小少爷如此聪慧,难怪皇上和姐姐偏爱。”
小九回过神来,向她行了几步,神情依旧恭敬有加:“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她低眉垂眼,等着林贵人开口,毕竟是贵人,当面吩咐不可不听,可自己是舒妃的宫女,从不从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等了良久,也不见有下文,小九颇为疑惑地抬眼,只见林贵人正绞着帕子,脸上一副犹豫神色。
离得近了,小九比刚刚更能看清她的眉目,平心而论,林贵人比舒妃年纪轻,但却丝毫没有多出一丝“活人气”,或者说,二者都有些不足,可这不足亦有所不同。
如果说舒妃像是一株名贵的花,因为难以匹配的养分而生出寂寞的冰冷,那么眼前的这位林贵人,就仿佛林间野意,独自怀揣着从未焕发过的娇媚,不知不觉间就要凋谢了。
小九在赵家时也算感受过人情冷暖,本欲从此冷心冷情,却天然有一份慈悲心,自从听说舒妃与林贵人的恩怨后,总思量或许她有不堪说的难处,今日一见,眼中不经意就露出怜惜。
林贵人见她瞅着自己发怔,咬了咬唇,到底还是说了:“揆常在病了,我……想去看看她,可她住在怡嫔宫里,怡嫔不喜我,去了难免尴尬,便想请你替我送些东西。”
嫔妃私下传递也是寻常事,芳菲就常去储秀宫送补品,令妃亦有回礼,可是……
林贵人见她不答,语气更添急切:“你放心,并不坏宫里的规矩,便是舒妃姐姐也……也知道我与她交好,你若是要禀报也使得。”
小九见她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便多问了一句:“奴才斗胆,不知贵人想送些什么?”
“不过是一些旧书,给她病中解闷的,别的我也没有……我有的,她要的,也就这些了。”她言辞恳切,几近哀求。
任何一个爱书之人听了恐怕都不能不动容,小九去岁病时,何其希望手边有几卷书,此时一并触动心肠,实在难以拒绝。
林贵人感激不已,忙回屋取了来,交给她,再三叮嘱送到揆常在手里。
小九虽然同情她,但是为了只见一面的贵人把前程都搭上,这样的事她如今可做不出来。
她悄悄绕到耳房去寻芳菲,把林贵人所托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偏是你心肠好,既已应了她,就且去吧,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