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后,龙首山并未放晴,山间弥漫着薄纱一样的白雾。沿着江边,上山的路上,远远地走来一个青年。
那青年隆准丰颐,身量修长,穿一身粗布短打,乌发随意束着。
他背着个背篓,左手提着把剑,正笑呵呵地说着话,也不知在说什么,更不知在和谁说。
路过一从牵牛花,青年随手摘了一朵,将花朵举到肩头,那肩后慢吞吞探过来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拿走了牵牛花。
——原来他背篓里有个孩子。
青年与孩子有说有笑,忽然听到附近有响亮的小儿啼哭声。青年停下身举目四望,很快发现哭声的来源。
江面上,两块礁石中间,竟然卡着一个孩子?!
青年连忙放下东西,下水把孩子捞起来。此处水流平缓,倒没费什么劲。
那孩子竟然被麻绳捆住了手脚,何人竟如此歹毒!
他并不知这孩子还□□草塞了嘴巴,只不过被江水冲开了。
这孩子正是虹娘。
青年抽剑将虹娘手脚上的麻绳斩断,见这小娃娃浑身湿淋淋的,便两指并拢往她衣服和头发上点了点,嘴里念念有词。
虹娘只觉浑身一阵暖意划过,衣服头发很快变得干燥了。
她摸摸自己的衣服,惊奇地看着青年的手指。
青年顺手将自己衣服也弄干了。
他想把虹娘放进背篓里,奈何那篓里本来就有个娃娃,又放了些杂货,空间便不太够了。
他于是背起背篓,左手提剑,右手抱起虹娘。走了几步,山风裹着潮湿的雾气扑面吹来,青年突然停下,问虹娘:
“冷吗?”不等虹娘回答,他直接脱下上衣把虹娘裹住,自己赤着上身,一背一抱地继续走。
虹娘趴在青年肩头,和背篓里的娃娃四目相对。那个娃娃比她还小,生得白皙干净,衣服也是簇新齐整的,虹娘看着,便有些自惭形秽。
小娃娃好奇打量虹娘,看了一会突然咯咯咯地对她笑,又低头从背篓里翻出一面拨浪鼓,朝她一面摇着拨浪鼓一面笑,样子傻乎乎的。
摇了半天,见虹娘无动于衷,小娃又抓起胸前挂着的一根竹哨,一手吹哨一手摇鼓,哔哔哔,咚咚咚,好不热闹。
噗嗤——虹娘终于被逗笑了。
——
青年披着一身潮气,最终把虹娘带到山上一座古庙里。
古庙巨树环绕,清幽安静,青色的墙垣坍塌了不少,不过里面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是个贫穷且勤劳的人。
进了屋,青年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拿到一个油纸包时,他打开,从里头取出三块饴糖,一人一块。
饴糖散发着一种迷人的焦香,虹娘一下子就口水泛滥了,她相信只要是活人都无法拒绝这种香气,倘若是死人,那也有机会被香得活过来。
小娃娃接过饴糖时,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师父。”
虹娘有样学样:“谢谢师父。”
青年听到这话,乐道:“浮雪,快叫师姐。”
“师~姐~”拖长的声调。
奶声奶气的一声师姐,唤得虹娘心里沉甸甸的。她抿了抿嘴,神色郑重地点点头,回应道:“师、师……?”师弟还是师妹?
“师妹。”青年笑道,“浮雪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师妹嘛。对了,为师我的名号是乐尘子,你可记住了。”
虹娘用力点头,“嗯!”
乐尘子没有问虹娘叫什么,而是说道:“我也为你取个名字吧。”
“好。”
“嗯,先卜算一下命数才好取名。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吗?”
虹娘摇头。
“没有也可以,为师我可是很厉害的!”
乐尘子搬出个黄褐色的有些破烂的大木箱,翻找起来。虹娘和浮雪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他最终取出一块龟甲。
持着龟甲祷祝一番,然后凿孔,接着放在火上烧烤。没多久,那龟甲上便“卜卜卜”地裂开数道纹路,乐尘子刚要开口,龟甲突然碎了,碎成数块。
“咦?”似乎是没想到会失败,他一脸意外,接着不甘心地从大木箱里又取出一块龟甲。
这一次烤了许久,那龟甲始终没有变化,浮雪在一旁看得直打哈欠。
终于终于,它发出了“卜”的一声,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崩解成一堆粉末。
乐尘子看着那堆粉末呆了呆,然后更加不甘心地从大木箱里拿出第三块龟甲。
“最后一块了,这次一定能成功。”这一次他小心又谨慎,凿好孔刚放到火上,只听“嘭”的一声响!龟甲直接炸裂了!
幸好他反应快,一把将两个小儿扯到身后。
“咳,”他现在十分极其之尴尬,“为师好像有点,嗯,学艺不精。”
偏偏浮雪还没眼色,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着火堆,问道:“师父,师姐命数怎么样呢?”
乐尘子感慨道:“那是相当的硬啊!”
浮雪高兴地一拍巴掌,“那就叫她硬硬吧!”
他啼笑皆非:“去!这名字狗都嫌弃。”
虹娘悄悄松了口气。
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