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榆换好衣服走出来,云轻禁不住挑了下眉。
仰月唇,美人尖,浓眉如弯月,眉尾稍稍下垂,使他气质显得温润乖慵;
细双眼皮,眼角线条稍圆,眼瞳儿湿润又深邃,明亮又迷醉,仿佛将潋潋星河都盛入眼中,搭配上天然带笑的仰月唇……
云轻有理由相信,如果他想勾引谁,那多半是能成的。
果然当小白脸也需要天分。
他穿着影青色带月白色花边的衣袍,头发用月白色发带扎了个半马尾,剩一半头发随意披着。
风吹过,乌亮的发丝与月白色发带一同乱舞。
云轻忍住了吹口哨的冲动。
……
夜幕降临之后,云轻在茅屋的西南北三个方位点上火堆,在东方放了一截枯树枝,随后单膝跪在枯树枝前,竖起剑指祝祷。
夜风送来虫鸣声,黑色的发丝在白皙的脸庞上凌乱拨弄,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神态安静而虔诚。
江白榆在旁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也有些触动。
那枯枝在她的祝祷中渐渐地有了些变化。
最开始是表皮由干燥变湿润,之后一些枝节处鼓起小包,有米粒般大小的芽儿探出,然后迅速生长,形成一片片嫩绿色的叶子。
云轻疲惫地睁开眼。
浮雪看到绿叶,表情由担忧转为放松,“师姐,师父他?”
云轻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还活着。”
这下倒使江白榆感到意外了,“你能占算你师父的命?”
云轻摇头道:“这不是卜算之术。”
师父修为比她高,低修为者几乎不可能准确占卜高修为者。
云轻初开始学占算一途时也有些不信邪,因为她还记得小时候,高修为的师父同样不能占算她,她当时何止是低修为,根本是无修为。
所以她觉得“低不占高”这个原则是不准确的。
不信邪的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给乐尘子算命,得出结论师父是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
……
眼下她是通过摆阵的方式来问生死。
阵名,祝生。
——
华阳山,长生殿。
长生殿是整个华阳派最大的殿宇,这里面的温重明塑像高三丈有余,殿内常年燃着一百零八根巨烛,香火不绝。
这长生殿本是华阳派举行大型典礼的地方,按理说平常用不着。不过江病鹤这人有个习惯,喜欢在长生殿教训弟子。
今夜长生殿各门紧闭,外头把守的弟子一个个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殿内,俞北亭被一鞭掀翻在地,身体滚出去一丈远,口吐鲜血。他不敢擦血,爬起来跪在地下喘息说道:“弟子知错。”
“错在哪儿?”江病鹤握着钢鞭,缓步走近。
俞北亭把头压得低低的,并不敢看江病鹤,“弟子不该轻敌,更不该自报家门,使掌门蒙羞。”
江病鹤扬手又是一鞭,啪!
啪!啪!啪!
他一口气又打了二十几鞭,打得俞北亭遍身是血,惨叫连连。
末了,他拖着鞭子,低头看着血葫芦一般的俞北亭,问道:“你可知,修行之人,最该谨记的道理是什么?”
“弟子不知,请掌门赐教。”
“凡是修行之人,最该遵守的,不是尊师重道,不是长幼有序,不是父慈子孝,更不是兄友弟恭。
既然一脚踏入修行,要与天争命,那最该知道的就是——弱肉强食。
鹿羊被虎豹吞食,是天经地义。你弱,就是最大的错。”
俞北亭挣扎着爬起来,因受伤太重,他爬的很慢,几次跌回去又重新起来,地上蹭着凌乱的血迹。
他终于颤巍巍地跪好,恭恭敬敬的答道:“弟子知错。”
江病鹤欣赏着他的挣扎,神态逐渐缓和下来,点点头,丢过去一个拇指长的小小银瓶,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俞北亭面前。
俞北亭知道那是疗伤的药,面露感激:“多谢掌门!”
江病鹤问道:“依你之见,那两个丫头是什么路数?”
“矮个那个暂时不确定,只知道有个能役使畜生的铃铛,不甚厉害。
高个那个修的是金刚道,骨肉强硬,剑法飘逸,修为不低,又会一些邪术。弟子这次正是因为中了她的邪术,这才……”
“金刚道么,”江病鹤抚了抚胡须,一脸不解,自言自语道,“不是一心道,也不是慈悲道,竟然是金刚道?
难怪她今天不怕我动手。可是……为什么是金刚道?”
这时,门外有人恭敬说道:“掌门,夫人有请。”
“知道了。”江病鹤掐诀弄干净身上方才溅到的血迹,脸上扬起一点淡淡的微笑,走出去几步,忽又转身吩咐俞北亭:“你去把少主带回来。”
“遵命!”俞北亭等到掌门的脚步声离去,身体忽地一松,瘫坐在地上。
——
薄云流淌过天空,缺月被遮掩,朦胧地透出一片光辉。云轻立在月光下,放眼望着星穹、旷野和群山。
江白榆从树上——夜晚茅草屋自然是归她们的,他只好待在树上——跳下来,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