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这位孟御史的反应,似乎是消息不怎么灵通。
“这是陛下养的鹦哥,平时有些多舌。”食乐好心解释了一句,便提醒孟哲跟上,不要再让陛下久等了。
孟哲身体发僵,同手同脚地跟在食乐后面,待到进了内殿,见到陛下,他左脚绊右脚,如果不是旁边食乐扶了一把,估计又要来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陛、陛下……臣参见陛下……”孟哲的身体虽稳住了,大脑却因过载宕机了,他嘴上说着拜见的话,人却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江存度看向食乐,目光带着询问,这人是怎么回事?
食乐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社恐的官员,他想了想道:“鹦哥多舌,许是惊到孟御史了。”
江存度默了默,他倒不是想追究孟哲御前失仪,只是觉得这孟御史的形象和奏折中那个滔滔不绝的人差异有点大。
如此想着,江存度开口确认道:“你是孟哲?”
孟哲:“是……”
江存度拿起御案上的奏折,又问:“这份奏折是你写的?”
孟哲瞟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是、是我……臣写的……”
江存度看着下方说话结巴还带着颤音的人,再度陷入了沉默,略思考了一下,他道:“如果有代笔之人,你如实说来,朕恕你无罪。”
孟哲:“……”
孟哲脸色涨得通红,好半天憋出一句:“是臣写的……”
那奏折可是他费了许多心思才写出来的,想到这里,孟哲的眼中不禁带上了几分幽怨,他嗫嚅道:“是陛、陛下,让臣想安邦利民之策……”
奏折里的批红是如此回复他的,可现在陛下却质疑他,孟哲也怀疑陛下找人代笔了。
“陛、陛下的奏折……是自己批复的吗?”孟哲不但声音发颤,腿也开始不受控制发抖,可他还是大胆地对上位者提出了质疑。
江存度看着一边发抖,一边对他提出质疑的人,真不知道该说这孟御史是胆小,还是胆大了。
他现在倒是有些相信奏折是出自眼前人之手了,只不过,居然敢反过来质疑他。
江存度想了想,回道:“朕的奏折都是外面的鹦哥批复的。”
孟哲:“???”
孟哲:“……”
“陛、陛下,臣只是不善言辞,并非不能明辨是非……”
江存度拿起御案上的奏折,语带笑意道:“孟御史不善言辞,却能在奏折中提出诸多建议。”
“依朕看,你还是别做御史了,调你去工部如何?”
孟哲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工部?”
“你在奏折中提到了水利之事,而朕正欲修筑堤坝,开河修渠。”江存度简单解释道。
“臣没有经验……”孟哲奏折中所言,是他依据在民间的见闻构想出来的,并没有亲身实践过。
“朕需要的不是经验,而是责任。”江存度看着孟哲,突然端正了神色。
有经验的工人有许多,可他缺少的是一个不敷衍,能对此事负起责任的人。
“孟御史可担得起这份责任?”江存度郑重地问道。
孟哲没想到自己会被重视,他眼睛圆睁,呆呆地与江存度对视……
庄重的帝王装扮,让年轻的君主看起来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可透过那层象征身份的垂旒,孟哲在陛下眼中看到了一种全心全意托付信任的真诚……
眼见这孟御史没有回应,江存度只当自己强人所难了,他道:“罢了,孟御史回去吧。”
孟哲却没有离开,他突然跪地叩首道:“臣愿意……臣,担得起!”
平日在衙门里,孟哲做的都是不起眼的工作,还总是被人嫌弃笨手笨脚,今天是第一次有人重视他的存在,并且愿意对他委以重任。
都说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而如今孟哲得到的是来自帝王的推心置腹。
士为知己者死,孟哲说不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的漂亮话,他只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扶孟御史起来。”江存度对着食乐说道。
“孟御史有这份心,朕很欣慰。”江存度缓缓开口道,“此次的行宫和堤坝工程,主事人是工部的尚书和侍郎,朕让你进工部,只能做一名下放的随行人员,但你的责任却重过上面的堂官,你明白吗?”
帝王享受封建礼教赋予的权力,但同时也要被封建礼教束缚,所谓的生杀予夺,也要在规则的制约之下。
如果他没有任何缘由,就撤换了工部的最高两名主官,那触动的就是整个官僚集团的利益,事后绝对会遭到反噬。
这就像更改早朝时间,不是不能做,得需谋定而后动。
孟哲并不傻,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御史,而御史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暗中行使监察之权。
“臣明白。”孟哲郑重地回道。
“既如此,朕希望你再记住一句话。”江存度看着眼前的孟哲,像是梁太傅、孟哲这般不惧强权的人身上都有一个弱点,“过刚易折,胎死腹中的正义没有任何现实意义,和光同尘有时也是一种智慧。”
孟哲离开后,江存度又对着食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