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凡的前半生用两个字概括,压抑。
但同时,她也比别人幸运些。
赵逸凡有一位读过大学的姑姑,眼见和学识注定了她比别人看得长远,有这样一位亲人,赵逸凡的学生生涯都是姑姑在帮扶操心,有利有弊,学习环境和接触的人不同让赵逸凡自小就懂得思考总结,但相应的,到哪里都是借宿或者住校,也让她更会察言观色努力不添乱。
她对自己的父母感情很复杂,整个青春时光父母给赵逸凡的感觉就是冷漠,每次吵架她就会像一个物件一般,是两人讨价还价的左推右挡的商品。上学时看不到他们吵,但一旦放假,在赵逸凡的眼里他们一定会大吵一架,甚至动手。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更肮脏的事赵逸凡不愿意去思考和探查,因为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持续到赵逸凡大学毕业工作接近两年后,才稍稍有了改变。过程却及其痛苦。
22年疫情持续到末端,各地放开后大家都感染了新冠,赵逸凡是当时银行坚持到最后的人,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她一个柜员操作,精力和身体受到双层打击最终熬到另一位柜员恢复后倒下了。
银行要求必须检测为阴性才能回银行上班,熬了一个星期总算是恢复了,结果上班第一天就出了车祸,被一辆高速过弯的车带倒狠狠的摔了出去。
拍了片子没有伤到骨头,但膝盖处疼的很,医生建议在家观察三天,看看是否伤到了韧带,就这样,赵逸凡又喜提三天假期。
后来回忆过无数次,每次想起来赵逸凡都会流泪想哭,那是她过得最黑暗的三天。
吵架、摔打、颠倒黑白、威胁,这三天只有争吵和打斗,看着自己父亲无耻的嘴脸,赵逸凡最终在养伤的第三天晚上爆发了。
她一直觉得家庭里一定要把事情说明白,这才能解决根本问题,可她的父亲不认,只觉得赵逸凡和母亲是为难他,是要挟他,是看不起他。可喝酒的是他,偷拿金银首饰的是他,说谎的是他,赵逸凡忍无可忍,指责父亲的无能,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说她不把他放在眼里,说她还不如不生,骂她畜生。
也就是这一下赵逸凡和父亲动了手。
刚恢复疫情阴性的身体,刚发生车祸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健壮靠手吃饭的中年男人呢?
摔到的腿被狠踹,母亲的惊叫和哀求,被瓷杯砸到的额角彻底打碎了赵逸凡的心,看着面目狰狞的男人,内心那名为家人的线,断了。
仅仅只是回忆了一番自己的经历,赵逸凡的眼眶都忍不住的变红,她抽一张纸附在自己的眼上,摁掉了积蓄的水珠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家丑不可外扬,我简单说。”
“嗯,你说。”
“我父亲有三个姐妹,是家中独子。没怎么念过书,在当地名声很大,从小时候起,别人问我是谁没人知道,一旦带上我是谁谁家的女儿,他们就都知道了。”
“我母亲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没主意,受些气只能我妈这个妹妹给出头。”
“而我,八岁就不在家直到我大学毕业,我上学的学校还没有学生宿舍,周一到周五借宿老师家,周六日我父母不来接我,我只能到我姑姑家住,平时生病什么的也得麻烦她。”
赵逸凡说着,突然笑了。“我记得我刚上小学,应该是二年级的时候,我妈给我住宿的老师打电话说,周末要来接我回家,我很高兴,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放假都没有见到她。”
“其他的一些事,我的姥姥胃癌去世,之前和你说过,隔了一个月我的姥爷也跟着走了,葬礼办的不好,家里人动了手。高考后去了大学,因为家里鸡飞狗跳,每次回家都会被洗脑,你是赵家人,你记住你姓赵。还有就是我母亲,失去父母有时没有宣泄口会给我打电话哭诉,再加上我被拖累根本笑不出来,最后就抑郁了。你知道嘛,我去看精神科医生的时候说,要我多理解父母,不要什么事情都怪他们。站在不知道什么角度就指责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撒气,配的那些药一粒没吃。再后来毕业了,因为一次喝酒我和我父亲动了手,他说,我不如被一车撞死。然后就是我考B市的体制,结果因为忙忘记去面试了,错过了这次机会。相当于我水逆了很长时间,然后,碰到了你。”
赵逸凡淡淡的叙述,除了发红的眼眶,波澜不惊的声调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听得纪泽凡心惊。
“你到底,怎么熬过来的?”
自残。赵逸凡脑子里跳出两个字,但还是面不改色。“哭鼻子啊,哭完然后思考人生。”她歪头让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出,然后抬手擦掉。“我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办?”
“后悔什么?”
“怕你知道了,就不和我谈了。”说着轻松,全是赵逸凡的算计,最坏的结果她能预料也能接受,一切就看纪泽凡反应。
气氛突然僵住,纪泽凡一时没办法消化干净,所以开不了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放弃,成年人的生活没有乌托邦,有的是摸爬滚打计算得失。
赵逸凡的笑已经要挂不住了,即使酸涩的要命,她也得保持,这是她的习惯。
生活没有童话故事,也没有小说里的浓情蜜意,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