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目山上又住了一个多月,天气日渐转暖,山里的生灵活跃许多。最开心的便是张小灰,食谱比腊月里丰富了许多。
它比冬天又大了一圈,和已经村里的大鹅一般大,尤其是两只鸡腿极为健硕。张小峰肚子饿时,便盯着那两只鸡腿流口水。
不过要是被张小灰发现,便会跳起来,用嘴啄张小峰的头发,估计是它身上没毛,也不喜欢别人有毛吧。
两只爪子乌青,前缘锋利如精钢。尖嘴也是乌黑黑,泛着幽光。有它在一边,师徒俩也免遭蛇鼠虫蚁的打扰。他最爱的便是毒舌。钢爪死死按住蛇头,而后迅疾如电将蛇胆啄开。细细品味之后,在将蛇肉吞掉。
这些天张小峰晚上打坐之时,时常看到史道长抬头遥望西北夜空,这几日脸色愈发严肃。
这天早上史道长终于开口了。今日便下山吧。收拾好东西,师徒俩便下山了。
走了半天,张小峰发现走的便是来时的路,心中奇怪师父怎么往回走了。不过师父没说话,他便默默的跟在后面。
走了两天转头向西,张小便忍不住了:“师父,咱们是不是朝着茅山走?”
史道长点点头,便也不再说话。
从杭州府到茅山也就是两日路程。师徒二人速度很快,第二日中午便已经到了茅山脚下,史道长直接上到大茅峰万福宫的道院。
张小峰上次来过,这里是师爷绍真人的道院。心中不禁嘀咕:“难道时候夜观天象,师爷有事?”
史道长进了院子,一言不发的立在院子中静候,不多时小道童出来,走过来轻声说道:“掌教真人在小憩。师叔你过会再来吧”
史道长摇摇头,轻声道:“等师父醒了,我再进去。”
快到申时,房中才响起绍真人的声音,“怀仙来了,怎么不把我叫醒。”
小道童立在一边低头不语。
“几时来的?”
“师叔午时二刻便在院中候着了。”
“快请进来。”
小道童这才奔出来,将史道长请进去。
张小峰在后面偷偷瞧着,师爷的气色比上次见差了许多。这才明白师父为何这么急着赶回来。
绍真人靠在椅背上,比半年之前清瘦了许多。
史道长跪在绍真人跟前,握着他的手。手,眼泪止不住的溢出。
绍真人也仔细看看史道长的脸上,而后笑着说道:“心性修的还不够,这点事还没有看开么。修行圆满,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
史道长低头拭掉眼中泪水:”弟子知道,只是不能常常陪伴师父左右。”
“还有些日子,你便留下陪我几日。”
绍真人又盯着史道长看了一眼。闪过一丝喜色:“怀先,你突破了?”
史道长点点头,绍真人长舒一口气,脸上严肃了许多,接着说道:“茅山上清宗已经在危急存亡之秋。”
此话一出,史道长与张小峰都是一惊,低声问道:“师父,此话何意?”
绍真人让二人坐下,并让道童去沏壶茶来。接着便开始从头说起来。
“这天下正统便是儒释道三教。可是这教哪个为尊呢?”
张小峰看了史道长一眼,心里暗暗说道“自然是我道教。”只不过他可不敢开口。
“自汉代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开始兴盛。”
“两汉魏晋以来,还是士族为尊,为官者考校德行,须得举孝廉,士家大族才能做官。那时多少道门名士入朝为官。”
“我陶弘景祖师便被称为山中宰相。隋唐以来读书人搞出科举,便把持了庙堂。哪怕道教门能人辈出只能做些风水堪舆之事。也就是我上清十二代祖师正一先生司马承桢受朝野崇敬。”
“唐末乱世佛家宣扬今生受苦,往生极乐在民间抢了不少香火。人吃五谷杂粮,神吃香火供奉,长此以往何以为神!”
“佛法讲众生平等,人人都可成佛。吸引了多少愚夫愚妇。不过是供奉之源,苦了自己,肥了佛祖,何以历朝多有灭佛,便是连皇帝都家产都要占了。”
“儒家占了庙堂之高,佛门占了信仰之众。只有我道门如幽谷芝兰,孤芳自赏。”
“此道门之危一。”
张小峰听师爷这么一说,便想起来和尚对谁都说可以成佛,没成便是心不够诚。
道人收徒须看你生辰八字合不合,没缘分的别来凑热闹。
所以这和尚越来越多,道士越传越少。
绍真人歇了会,喝了口茶,又继续开始说。
“历来有南张北孔之说,佛家是外来的和尚暂且不表。”
“这儒家以衍圣公传袭一千多年。历朝历代都是尊崇有加。孔子便是儒家的神,称为圣人。”
“道门则是以张天师血脉为尊 。这数千年间起起伏伏。”
与儒家不同,衍圣公只要是孔子血脉便可,就如台上那泥塑神像一般。历代天师则掌握法箓,道法,秘术。一旦不测,传承则断矣。谁也不能保证,代代生儿子,还能个个练法术。
一教兴亡系于一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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