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我是个孤女,无父母可依。”沈昭月跪直了身子,并未站起身,继续言道:“可我运气好,得了谢家和老夫人的庇护,这才有了栖身之地。如此恩德,我必不会忘。”
谢老夫人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沈昭月握紧了双手,不论谢长翎在谢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谢长翎定不会娶她为妻,因而她语气坚定道:“老夫人亦是女子,必当理解女子立于世间的艰难。我此生所愿,亦不过是嫁个好夫君,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举案齐眉。”
是了,是妻,不是妾。
天下间的女子,但凡有的选,谁愿意去做妾呢?谢老夫人心想,自己老了,都忘了自己年轻时的气性了。当年谢老太爷非要纳妾,谢老夫人闹了一遭,可那有什么用呢?
等到了现在,她竟是愿意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来逼人为妾了。果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起来吧。你既不愿,那就不愿。只今后,多躲着些吧。乡试过后,我与你姨母说一声,尽早把亲事办了。”谢老夫人叹了口气,朝着喜娟招了下手。喜娟俯身过去,扶起了谢老夫人,两人出了亭子。
“我累了,你自去吧。无事,就别出门了。”谢老夫人拄着拐杖,转身往里屋去了。
沈昭月跪了半晌,膝盖红肿,她这具身子娇弱,起身时只能勉强撑着地面,扶着柱子,站起身来。
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
得了谢老夫人的保证,她应当能顺顺当当地与六郎成亲了。
乡试,乡试,沈昭月多希望一睡醒,就是乡试。
喜娟将谢老夫人扶上了藤椅,伺候她半躺好身子,又将冰壶移到旁边,轻摇着扇子,想着刚才沈昭月的话,她担心地问了一句:“老夫人,这二公子难得开了口,可这沈姑娘她……”
“不管了。怕是我那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毁人姻缘的事,我可做不来。”谢老夫人摇了摇头,她是不愿再插手了。
“那若是二公子问起?”喜娟明白谢老夫人的意思,可一旦男子动了心,怕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谢老夫人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开了,她了解谢长翎的性子,只怕他不甘心,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谢家这一代只他有指望,不可染上污点。谢老夫人思量了一会儿,回道:“未成婚就要纳妾,难不成他要如那不成器的弟弟一样吗?若是问起,只说此事不急,等他定了亲再说。否则,平白惹人闲话。”
喜娟“哎”了一声,心底默默念了一句:当初生怕二公子不喜女子,急着催着让他寻个通房、妾室都行。如今倒是反着来了。
想到此处,喜娟顺口提了一句:“二公子身边有个叫白芍的婢女,姿色不错。前段时间,二公子托我给她看门亲事,说是要打发出去。我觉得,倒是可惜了。”
谢长翎难得看上一个人,得不到怕是心里念着想着。若是有个人分散些注意力,也是好的。这句话,喜娟没说出口,但谢老夫人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她道:“将人先留着吧。”
就当是留个后手了。
出了端竹院的门,香叶转身瞧见了自家姑娘,见沈昭月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她连忙跑过去扶着沈昭月的胳膊,问道:“怎一瘸一拐的?”
“跪了一会儿。没什么大事。”等到晚些洗漱更衣时,香叶也会看到她的伤,因而没必要故意瞒着她。
香叶吃了一惊,“姑娘被老夫人罚跪了?为何啊?”
她刚才在门外候着时,见到了谢二公子,难不成是谢老夫人因着二公子的事,怪罪了姑娘?香叶不等沈昭月回答,脑中胡算乱想了一茬,立刻打包不平道:“明明是二公子给姑娘送东西,姑娘可都拒绝了。”
上次谢老夫人敲打王嫣,还有理可循,但她家姑娘,实在是委屈了。
沈昭月原本沉重的心情,在听到香叶为她说话时,松懈了一些,是啊,她都拒绝了。更从未有过主动接近的意图,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偏偏撞上了那些事。
她没错,错的是谢长翎。
但她并没有纠正香叶的想法,先前因着残荷的关系,香叶对谢长翎颇有些好感,如今该让她多提防一些了。“二公子往后,怕是还会送些东西来。你得机灵些,能拒了,就拒了。不能拒的,且先收好,等咱们离了谢府,一并都还给他。”
沈昭月打定了主意,谢长翎既然特意寻了谢老夫人为他说话,怕是对她势在必得。她若是一味地拒绝和排斥,容易物极必反,毕竟谢七郎就是先例。男人疯起来,什么下三滥的卑劣手段都能使出来,她绝不能轻信一个男人的人品。
香叶连连点头,“我晓得。下次残荷姐姐来,我啊,就装作不在。”
在香叶心底,任何人都没有她家姑娘重要。装作不在的办法,自然不会有多大用处,但香叶护着自己,沈昭月心底升起了暖意。
刚才自己表明了不做妾之心,可谢老夫人却没有反驳她的话,只顺着话接下去,让她好好待在屋里。沈昭月心中冷笑,谢长翎应当只起了纳她为妾的心思,或者说在他眼里,自己只能为妾。
多么可笑啊!喜欢一个女子,竟是要让她为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