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韶华苑,裴岸看着任由忍冬等人照顾的宋观舟,她犹如提线木偶,醉意愈发浓厚。
若说古往今来,谁是拍马屁第一人,往日他不敢多言,可今日之后,只得对宋观舟甘拜下风。孰不知她那一句醉话,让父亲感触颇深,老爷子当时就有些热泪盈眶了!
——那支舞,是老爷子从前最为辉煌的一幕。
他戎马生涯中,唯二两次的以少胜多!后头教坊司编成军舞,曾在先帝跟前表演过,颇得先帝赞赏。
后来,慢慢没落。
这支军舞留了下来,却鲜少有人能知是老爷子壮年时的荣誉!
“观舟,细细同我说来,谁告诉你的?”
宋观舟呢喃几句,“……宋幼安。”
又是宋幼安,到底是谁?!
陛下御酒后劲十足,宋观舟是最为捧场之人,她醉得眼看人是重影,走路似修仙,飘飘浮浮。
“四郎!”
她重重呼喊,裴岸搂着她,满是爱怜,“观舟,我在。”
“陛下今日大吉,为何我的表姐无踪迹?”
裴岸语迟,“娘子,表姐定会寻到,莫要担忧,表兄许凌白已接到府上,明儿你们表兄妹就能相聚。”
宋观舟醉意朦胧,她揽着裴岸脖颈,伤心道,“我的养兄,怎地不见了踪迹,你可知……,他兴许是没了。”
这是宋观舟第一次在裴岸跟前吟泣。
裴岸不知道醉的妇人竟是这般模样,宋观舟满眼破碎,“四郎,你为什么不信我,金拂云一心要置我于死地,你怎地不知道呢?”
裴岸语迟。
宋观舟两眼垂泪,“我想去看表兄。”
她愈发的醉成一团,藏在裴岸怀中,意识似乎是清醒,却又止不住泪水,仿佛心中哀伤再也藏不住。
“四郎, 陛下寿宴盛况空前,我却想到了父亲母亲以及养兄。他们匆忙离去,留我一人,四郎,我好难过。”
醉酒的人似乎毫无章法,她前一刻还喜悦难书,此刻却悲伤成河,紧紧依附着裴岸,“四郎,若我离去,你把我葬在父亲母亲身边,让我有他们庇佑,如何?”
“观舟,你吃多了酒。”
宋观舟泪水四溅,拼命摇头,“四郎,表姐被卖了,凶多吉少,我不得你宠爱,似乎在这样的时代,我活不下去。”
“不!观舟,只要我裴岸活一日,你就能活一日。我们夫妻永不分离。”
宋观舟扬开头。
“金拂云要杀了我,你可知道。她爱你,爱到骨髓里。我不是对手,四郎!今日宴席上,她是要收拾我的……”醉言醉语,裴岸听得又心疼又好笑。
“不会,朗朗乾坤之下,无人敢害你。”
待忍冬带着几个丫头服侍梳洗后,宋观舟才算是缓了些,夫妻二人换上深衣布鞋,欲要休息时,宋观舟叫忍冬点了灯笼,“四郎,我们去探一番表兄。”
裴岸看着宋观舟润湿瞳眸,也做不到拒绝。
“恐怕表兄已歇下了。”
宋观舟微微晃了一下细腰,“四郎,我们悄悄去看,若是熄了烛火,回来就是。”
忍冬欲要上前劝说,被裴岸拦住。
“小厨房里可有吃的?”
忍冬点头,“四公子,还煨着热粥、酥饼,几盘小菜,就怕您同少夫人宴上没吃饱。”正常的宫廷宴席,几乎少有能吃饱的,一是大家怕吃多了殿前失仪,二来宫规森严,又与圣上同在,大多数人放不开手脚。
裴岸确实有些饥饿。
他安排忍冬几个取了食盒装了,“往表兄那里,若是不曾歇下,一块儿吃些也好。”
宋观舟仰头娇笑,“我倒是不饿。”
灵动之态,惹人怜爱,裴岸怀里搂着她,也怕她醉意犹在,失了足摔下,“你自是不饿,圣上恐怕也想不到,竟有人吃个御酒,还醉了的道理。”因从前许多将军或是好酒朝臣,吃醉了闹得先帝不喜。
自那之后,这般大宴上的御酒,都是味淡绵软。
偏偏这般,宋观舟还醉了。
二人宽袖长衫,松散乌发,阿鲁亲自点了灯笼,忍冬带着荷花跟在后头,主仆几人锦衣夜行,来到荣福苑门口,阿鲁上前叩门,不多时,许凌白竟是亲自来开。
“阿鲁小哥……”
刚看到阿鲁的脸,许凌白客气起来,阿鲁咧着嘴儿笑,“表公子原也不曾歇下,我家公子、少夫人过来看您呢。”说着话时,让了半个身子,许凌白看过去,就见仿佛是天上的神仙眷侣,笑意盈盈站在台阶下头。
“裴大人,表妹——”
他赶紧跨出门槛来,裴岸揽着宋观舟上前笑道,“表兄莫要客气,唤我季章就行。圣上寿宴散的晚了些,本不该来叨扰表兄,奈何观舟吃醉了,闹着要见你。”
“二位太过客气……”
许凌白内心感动不已,白日里忍冬带着管事与临溪请他入府,他想着妹妹还无下落,生死不明,又到公府上叨扰,怕是不好。却不料忍冬耐心劝解,“表公子,四公子与少夫人自不会放弃寻找表姑娘,而今离科考没多少日子,若表公子错过这一次,恐就是误了前程。表姑娘如今哪怕深陷险境,也不愿您就此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