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这屋子大,又是廊檐尽头,对面旁边都不曾单独做了客房,不然夫妻二人这番,宋观舟知道这木制的房子多不隔音。
莲花轻叩房门,宋观舟一甩裙裾,从裴岸身上站起来,“进来,端些冷水我净面。”
莲花应了是,又提了干净的井水上来。
“少夫人,怕是有些凉。”
“凉才好。”
她满面嫣红,眉眼含春,哪里能见人,何况许凌俏与华重楼都是未婚之女——
就着冷水,宋观舟洗了个清爽,裴岸站在一旁,含笑不语,待她洗净擦干,才就着她的洗脸水儿也抹了把脸,莲花在旁低声禀道,“表姑娘梳洗好了,此刻华姑娘也在她屋内,可是奴去请了过来?”
整个客栈,也就宋观舟下榻这处宽敞些。
裴岸做主,“去请了二位姑娘过来,一楼全是些行脚粗人,定然要冲撞了你家少夫人,来这屋中吃些饭菜,倒是便宜多了。”
莲花领命而去。
下头阿鲁又来,隔着屏风说肉是好了。
“……怎地这么快,可是肥羊?”
阿鲁应道,“四公子,就是一般的黑山羊,早间掌柜的就宰杀出来,小的同刘二哥看了看,肉质还不错,想着时辰向晚,就全须称了,烹煮起来,这会子已是好了。”
裴岸看宋观舟理了红妆,直接唤了阿鲁进来。
“你差人同掌柜说,在这屋中加一套饭桌,若有好酒,再打上一壶来。”安排妥当,又叫阿鲁与刘二去招待下头人,“你们在客堂里开上两桌,华姑娘那边的人莫要薄待。”
阿鲁连连应好,“四公子放下心来,早早的也算计进去,托您同少夫人的福,大家今儿是有口福了。”
满面春风下去,同刘二壮姑说了,花婆婆得华重楼吩咐,也下楼来帮衬着,壮姑拉着花婆婆低声问道,“婆婆那边除了主子,可有其他仆妇丫鬟的?”
花婆婆摇头,“姑娘身边就我一个人伺候,她惯常走南闯北,老婆子我脚力好,跟得下来。”
壮姑道,“那倒是正好,我奴仆三人,也不用另外开席,只管伺候了主子们吃完,再吃也使得。”花婆婆定然是应了,跟着忙上忙下,壮姑亲自掌厨,做了好几个四公子、少夫人喜爱的菜色。
花婆子与莲花打了下手,一会子二人拿来公府食盒,装了壮姑做的四五道小菜。
有清炒芦蒿、青翠欲滴,也有云片腊肉蛋羹,再就是寻常下酒菜,花生干片这类的炸货,花婆婆看了心道,果然是大户人家,瞧着这些个寻常小菜,偏偏做得让人口涎欲滴,秀色可餐。
“我家姑娘今儿下午嘱咐老身熬了燕窝春笋玉田香蜜粥,不曾吃过,还是温热,若少夫人不嫌弃,老奴也端到主子们桌上去?”
这也是华重楼看许凌俏吃不下东西,嘱咐花婆婆熬煮的。
“使得,如今天儿燥热,我家少夫人倒是偏爱粥饭。”
客栈老板娘见状,知是达官显贵投宿,少不得小心伺候,听得有粥,并自荐起来,“大姐儿,俺们家腌的辣脚子也是爽脆可口,若贵人们不嫌弃,可尝尝呢。”
说罢,挑了个青白交加的碟子,挖了一碟。
“今儿春夏新鲜的芥菜做的,里头放了生姜、胡椒,芥菜、茱萸、葱蒜,小妇人嫌弃韭菜夺味,倒是不曾放。”
壮姑看过去,虽说比不得府上自制的精巧,可看上去也有食欲。
“倒是多谢掌柜娘子。”
楼上,阿鲁请了小二搬了八仙桌、四把交椅上去,知道这是富贵人家,小二嘴也甜,同阿鲁说道,“大哥,这一处窗是能支棱开,蒙了纱倒是不进蚊虫,今儿十四,正好赏月。”
阿鲁听闻,与小二推开这一人展臂宽的窗棂,外头传来蛙鸣声一片,微微仰头,就见大而圆的桂枝西悬,与高案上沉香遥遥相称,甚是雅致。
一切布置妥当,宋观舟亲自去许凌俏房中,邀约二人。
许凌俏不曾见过裴岸,知道此人是公府贵公子,富贵不说,还博学多识,生怕行错说错,连累表妹。
华重楼善解人意,知许凌俏心地善良,也是初来京城,难免有几分拘束,一直挽着她,少不得笑言鼓励,二人随着宋观舟来到屋中,裴岸早已立在门旁,身着官服,姿态挺拔,乌发尽须挽到头顶,已脱了冠,只有玉簪固之。
官服是墨绿圆领锦袍,上头绣了犀牛纹,腰间束玉带,脚蹬名贵皂靴。
此刻身如青松挺拔而立,玉面刀裁,眉如墨画,说不尽的风流韵致。
见三人行来,裴岸先行拱手行礼,“裴四见过表姐,见过华姑娘,此番让二位久候,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许凌俏只看了一眼,并低下眉眼。
往日只说大哥气质无双,那夜的公子也算是清俊霸道,而今再看表妹夫,只觉得终归是京城,人才辈出。
这番才貌,大哥是比不上的。
许凌俏与华重楼双双屈膝行礼,“四公子言重,万不敢担。倒是凌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表姐哪里的话,如今一家人终于聚在一处,莫要客气,唤我季章或是妹夫就是了。”
宋观舟见三人局促,莞尔一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