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镇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似有星光闪动。
“怎么了?”
夏晚照没来由地感觉心中一颤,可夏家祖训里尊崇的是不动如山,动若雷霆。意思是出手时要快要狠,心却要静,要绝对的冷静。
因此,她从小就不喜欢大悲大喜的情绪,尤其厌恶胆小、怯懦、彷徨等让心绪不宁的感觉。
虽然朱元镇的注视所引起的情绪与上述的都不同。
好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可是刹那间她竟有一种不敢与朱元镇对视的怯意。
这可不行。
夏家人,怎可退缩不前?
她于是目光坚定地回望了过去:“你干嘛要这样看我?”
额……
朱元镇错愕了刹那,回过神来,笑得无奈:“佩服你。”
夏晚照眉头一挑,再次确认:“真的?”
朱元镇暗叹,明明是不好糊弄的人,为什么在某些事上就是不开窍呢。
“自然。”他说:“一般人可没你这样的心胸。”
一般人遇着了这种事,扒下那楚影儿一层皮都是轻的。
“我自不是一般人。”
这回夏晚照感受到了他话里的诚恳,信了。同时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姓夏,我是夏家人。”
夏家人敢做敢当,从不推责他人。
朱元镇被逗笑了:“好好好,最光明磊落的夏家人。”
二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这时月色正好,正值初夏,偶有蝉鸣声轻响,清风拂人,说不出地美好。
“我早与你说过,你斗不过我的。”
夏晚照耳朵一动,骤然停下打闹的动作。
“怎——”朱元镇意识到不对,疑惑出声,不过才说一个字,就被夏晚照捂住嘴巴,只见后者双眼放光,拉着他猫腰弓身,绕过廊柱,走到一旁的植被从中,手脚轻快地上了其中一棵树。
身后一队被落在原地的侍从;……
我们呢?
不配听墙角?
夏晚照与朱元镇各骑在一根枝桠上,扒开眼前茂盛的枝叶,往下看去,只见两个美妇站在植被丛中,正说着话。
一个容貌艳丽,身段妖娆。
另一个,长相大气,背脊挺立,带着说不出的风骨,奈何脸色苍白之极,整个人就像是即将衰败的红梅。曾经欺霜傲雪,眼下却行至末路。
又宛如,强弩之末。
夏晚照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因为这等特殊气质的人,在长安城里,只有这么一个。
周妙音。
荣国公府长媳,世子之妻,同时也是镇北王周宇之女。
在长安城,乃至整个大齐,只有两位郡主。
一个是她夏晚照,另一个就是这周妙音。
只不过周妙音长她十五岁,二人虽身份接近,平日里却没什么往来,也就是像今天这种大宴才会遇上。
认出了周妙音,夏晚照也随即想起那名妖娆女子的身份。
似乎是荣国公世子的妾室,不过叫什么名字,她却不记得了。
这时那妖娆女子并不知晓树上多了两位‘听书人’,娇娇一笑,继续说道:“这女人呐,不是说出身好,就一辈子都过得好的。嫁人前,你是镇北王府的大姑娘,是金尊玉贵的端静郡主。可嫁人后,你只是荣国公府长媳。你说你,进门后处处摆郡主娘娘的谱,上至公婆夫婿,下至叔伯妯娌,人人都要以你为尊,以你为重,这一日两日大家还能忍着让着你,时日久了,谁能乐意?”
夏晚照挑了下眉,这是妾室挑衅正妻的戏码?
周妙音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眼中先后掠过怨毒、悔恨等情绪,随后又恢复早前如同一潭死水的模样。
“是你。”她平静地说:“明明是你告诉我,高门贵女就要有高门贵女的样子,该使的排场,该有的体统,一星半点儿也不可少,免得叫婆家小看,被她们轻慢……你一直是这样。从年少时起,就喜欢撺掇着我,惯着我的坏脾气,让满长安的人都知道,我的骄纵蛮横……来衬托你的善解人意,柔情似水。”
妖娆女子用手绢掩着樱桃小口,风情万种地一笑:“不容易。这么些年了,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有件事我依然不懂。”周妙音依旧面无表情:“当年,你被人算计,失身于柳庆的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妖娆女子说:“奴家这身子,当年可是清清白白地随了世子。”
“我换个问法。”周妙音问:“那件事到底有没有幕后主使,如果有,这个人是不是你自己?”
妖娆女子没有马上作答,如玉般的双手拧着手里的帕子,嘴角轻扬,眼中笑意与得意之色几乎漫溢。
答案不言而喻。
周妙音闭上眼。
尽管她早有所料,眼下亲自证实之后,心里仍是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疼。
无限的悔恨与懊悔几乎将她淹没,本就虚弱的身子晃了晃,几欲跌倒。
蠢呐,她真是蠢透了!
有眼无珠,亲手将豺狼引进家门,还对她言听计从,亲如姐妹。
也难怪,如今家中从上到下,从公婆到丈夫,再到儿女妯娌,甚至所有仆从,都敢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