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真全程看着,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后见赵妨玉应对得宜,慢慢也就不再担忧。
赵妨玉当日领了皇后的赏赐,傍晚便为皇后送去了一份安神香的香方。
夜半时分,皇帝宿在皇后宫中,孟言真便把赵妨玉拉到自己床上。
她前两日刚诊出的喜脉,如今怀了着孕,又怕黑,屋中烛火便整夜整夜亮着。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勋品,也敢在皇后面前说那许多!”
赵妨玉抱着条枕,眼神疲惫:“我若不说,大皇子也不会放过我。”
“表姐身子康健,入宫多年无子,我远在藏经殿还能被人找出来,怎会是巧合。”
入宫前那几个月的平静,就像梦一般,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孟言真想到什么,动作轻柔的摸了摸肚子:“那你这也太冒险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你也不怕被传出去?”
赵妨玉斥笑一声:“传出去才好,最好将我传成嚣张跋扈的低劣女郎,看到时谁敢娶我?”
长得太好,也并非全是好事。赵妨玉出生以来,因长相得了不少宽待,也因此平添波折。在入宫的那一刻,赵妨玉便清楚的明白,这并非通天道,而是一条充满荆棘的不归路。想要逃出生天,不流血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做一辈子尼姑,也好过嫁给某位皇子,或者是成为老皇帝的新妃。
她这样的容貌,有人希望她能成为新妃,分走宠妃的恩宠,也有人希望她一辈子就待在藏经殿内,一辈子当个老老实实的勋品女吏。
孟言真怀孕一事宫中皆知,若生下儿子,便是皇帝老来得子,她又是宠妃,高位妃嫔如何坐得住?就连大皇子也坐不住。
毕竟老皇帝还有的活,万一活到这孩子成年……那太子之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赵妨玉在宫中代表着赵家,赵家是户部重臣,谁娶了她,便代表着与户部攀亲。
大皇子与她交恶,自还有其他皇子对她虎视眈眈。
裴严走前给她递了信,说是他外出公干,有事可寻南镇抚司裴德,也说近来殿外多人窥探,让她自己留意。
赵妨玉苦笑一声,她一个勋品女吏,又如何留意?生不出三头六臂,逃不出深深宫墙,躲过了赵悯山,没躲过大皇子与皇家。
孟言真将赵妨玉蹙起的眉心揉开,缓缓劝道:“你若是当真不愿嫁与皇家,也不必用这样的手段,太过危险。”
赵妨玉端起案几上的热酒,一口灌下:“受够了憋闷,当我疯了吧。”
“那些狂孛之言,也出自真心。”
“若有人听闻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还要娶我,我也敬他有一副好胆。”
“好歹是官家之女,总不能真杀了我,我父亲还在户部兢兢业业看守国库,我出言不逊,也是大皇子先给我挖的坑,至多申斥我父亲罢了。”
赵妨玉满不在乎,别说是申斥赵悯山,庭杖他她也无所谓。
“罚了我,陇西的将士怎么想?谁都不是傻子。”
她说的又何止是陇西?整个大梁边关,哪里不是如同陇西一般?
“大梁女子做工自古有之,铺面从街头开到街尾,说来说去,能说的也不过是我不驯礼教,言语有失。”
至于未婚女谈论七出……她说不定以后直接去当尼姑,七出还能管上她?
孟言真不知道她的打算,仍在为她担忧:“那你送皇后娘娘的安神香方子,不怕被人做手脚?”
赵妨玉看孟言真实在睡不着,索性也爬起来,皇宫大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低,都是耳语,锦衣卫来了也不怕。
“安神香找三位太医瞧过,我送的是方子,又不是成香,真有问题,也不是我这里的差错。”
“既然要当墙头草,总不能只靠着表姐一个。”
“要斗倒大皇子,光凭他可不够。”赵妨玉轻而又轻的点了点孟言真的肚皮。
孟言真细细想了一遍,只觉得当初自己说的话有些好笑。
她这些表妹,实在聪慧的让人有些害怕。
她以勋品女吏之身对上大皇子,还打算断了对方的念想,简直……大胆至极!
这数月来的平静,今日的一鸣惊人,甚至还有平日里的善意多金,都是她流露出的伪装。
一棵看上去聪明,但聪慧有限的墙头草。
父亲是重臣,自带陇西的好感,又不好嫁与皇子皇帝,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是一把再好用不过的刀。
一步一步的算计,看似大胆,其实也是在走钢丝罢了。
“你不怕意外?”若是小心眼的皇帝,恐怕能让锦衣卫暗中结果了赵妨玉。
赵妨玉眼神困倦,也有些释然:“人活一瞬,我已经做到我能做的一切了。”
朱程理学后的宋朝……才是女子被束缚到极致的开始。
后世无数人因朱程理学,而来规训女子,哪怕是赵妨玉穿越前的21世纪,山地之中,也仍旧有女子被浸猪笼……
这不是她所在世界的宋朝,但她知道周围都是活生生的人,如果真能改变朱程理学的影响,那她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赵妨玉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也想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