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妨玉也没想到内阁阁老倒台的这样容易,但其中的风云搅动,即便赵妨玉不曾看过,也能察觉出几分不寻常来。
这其中必然涉及党争。
宋大人此举,就是断了外人从宋家族中找机会给他扣屎盆子的机会。
“说是断亲,实际上断没断的,谁知道呢?”
“官位越高,关系越是要断,否则浑身都是,处处都是牵挂,把柄。”
反正他是不信真断了亲的。
赵妨玉若有所思,想到了自己的香露生意。
“说来,你手里有可用的人没有?”
赵妨玉之前便想要去南诏开香露铺子,结果手中无人,才退而求其次去了泉州。
但如今这局势,赵妨玉觉得南诏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等她在南诏把庄子田地都买下来置办好,若是那日大梁待不下去,她也好去南诏避祸。
那边花多,再往边上一点,说不定还能遇到个生产翡翠玉石的国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今要紧的是先要人去探一探南诏的情况。
周擎鹤略问了两声要什么样的人,去什么地方,赵妨玉说是南诏后,周擎鹤眉头微皱:“远了些,家中没有牵挂的少,那地方如今如今也不安稳。”
赵妨玉只知道南诏一年四季如春,盛产鲜花,对于当地局势还真不如周擎鹤了解。
“南诏等春末再派人去吧。”
“今年年初南诏王去世,死前未曾立下太子,仅存的几位皇子斗得脑浆子都要冒出来,一直到秋日,南诏新王才刚刚登基,如今正是清理手足的时候。”
“等春末再去,他应该就料理的差不多了。”
赵妨玉点点头。
说到南诏,周擎鹤皱起的眉头便松不下来。
赵妨玉以为是他在为难,便道:“若是有为难之处,也就算了,我不过是听闻那里一年四季如春,所以想买个庄子罢了。”
周擎鹤摇摇头,看了眼外面积了老厚的雪地。
走到门前,随手往雪地里插了插,竟然陷进去半条小臂。
从门外回来,赵妨玉连忙拿了个巾帕替他擦,周擎鹤将帕子收进怀中,自然的到碳炉边上烘烤。
“今年的雪不比去年的小,外族连着两年都没有好的牧草和养肥的牛羊,只怕今年的边关比去年的还要更艰难一些。”
如今外族都是零零散散的来,不曾大规模的进犯,主要也是因为外族都是分群而居,以部落为单位。
来进犯城墙,也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来,最多两三个部落一起。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外族生活以游牧为主,住的太近,牧草不够吃,所以部落与部落之间,间隔的极远,所以暂时那些关外的外族,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联合。
也就是,外族没有王。
一旦有王出现,带领着那些部落集体冲锋……
这纸糊一般的边防,不必猜也知道,扛不了多久。
周擎鹤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说完又觉得好笑。
他操什么心呢?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连妻子都保不住的人,也敢去想天下大事?
周擎鹤重新坐回管圈椅上,圈椅上都绑了垫子,坐着松软舒服,
屋子里点了香料,舒缓的安息香中带着一种淡淡的栀子花香。
赵妨玉不曾错过周擎鹤面上那一份自嘲,心中轻叹一声。
果然,无论哪个朝代,都不会有人愿意看见自己的家被外人侵占。
赵妨玉不曾多说,只是替他将窗户关上,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薄被替周擎鹤盖上。
自己去不远处的书案上写写画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她知道,周擎鹤有着一份信,这个世道就还没有烂的那个过分。
大梁是不好,但也有人在努力的想要改变他,只是这个人自身难保,所以做不出多大的功绩。
但赵妨玉在大梁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大娘子,赵妨锦,十四娘,九娘,十二郎,七郎……如今,还要再加一个周擎鹤。
“你的名字真好。”
周擎鹤本来都要打盹儿眯着了,乍闻此句,下意识便问:“哪里好?”
赵妨玉站在窗边,不曾回头,看着院中那一树开的郁郁葱葱,浓艳到极点却不妖媚,依旧清正热烈的红梅,笑的清淡。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殿下从前所经历的磨难,都是琢磨美玉的顽石瓦砾,心有丘壑者,才能瞧得见天下百姓。”
“天下有无数高位者,但多的是人写尽天下太平事,不肯俯首见苍生。”
“殿下与他们不同,殿下先牵挂百姓,再牵挂自己,能将百姓放在己身之前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赵妨玉知道一段历史,那段历史里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无论出身如何,经历如何,都是值得钦佩和感叹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久违的记忆渐渐解开尘封,赵妨玉眸中多出一抹水润,不曾滴落,风一吹,便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