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随口胡诌出来的鬼话,自然谁也没骗到,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们三人相处时不那么尴尬罢了。
孟北海回到房间里,轻叹了口气。自从他从墨家机关谷逃出来,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追查杀害云旷的凶手。他知道,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微薄,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据说一旦接单,便不死不休的“传奇”组织头上。
这些年来他依靠着“传奇”组织给他的消息,好不容易排除了三个,眼看着只剩下两个人需要排除,可突然间又冒出来一个之前从未在名单里的顾东隅。偏偏这个顾东隅这些日子跟他相处得甚好,往日里对他也多有回护,这让他一时间犯了难。
他心里早已经将顾东隅与桑榆晚当成了他的好朋友,突然间要他去怀疑自己的好朋友,为的却是另一个好朋友,他实在有些为难。
万一杀死云旷的真的是顾东隅,那他还能像之前那样,言之凿凿地为云旷报仇吗?如果不能,那他这些年的坚持又成了什么?
而另一边,桑榆晚的房中,她也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垂下来的帷幕,脑子里全是“阎王三更”的事。
虽然她失忆了,但她很笃定,这两年时间中,“阎王三更”从来没有发作过。欧阳纥虽然没有明说,但桑榆晚知道,既然他能找到自己,那不久之后组织也能重新找上她。之前的安稳日子,她是再也过不了了。
如果组织一旦知道“阎王三更”在她身上失去作用,肯定又会再次向她投毒,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没有能力反抗组织,难道只能眼睁睁地“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吗?
享受过自由的空气,谁还愿意当囚徒?
桑榆晚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恨不是花来。她玩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又将手放下,开始一点一滴回忆起她和顾东隅相伴的这些日子,想从里面找到又点儿关于“阎王三更”的蛛丝马迹。
那时候,她在破庙刚刚醒来,就见眼前蹲着一个十分俊美的青年。见她醒了,那青年叹了一声,捂着腰站起身来,抱怨道,“你可算醒了,再让我蹲下去,我的腿都要断了。”
桑榆晚不知道他是谁,下意识地反驳,“又不是我让你蹲的。”
那人听到她这话,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思维还挺清晰的,讲话也很流利,看来没啥。”
他这么一说,桑榆晚立刻想起来,她竟不知自己为何到了这破庙。到破庙前的记忆仿佛被人抹去,她是谁、要到哪儿去、是做什么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她竟全然不知。
桑榆晚在原地呆愣半晌,一概想不起来,只好问眼前这个唯一的活人,“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你又是谁?你为什么在这儿?”
青年似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连忙抬手制止:“等等等等,你突然间问这么多,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何答起,慢慢说慢慢说。”
桑榆晚看着他,“你先告诉我,我是谁?”
那青年说道:“你是我的入室大弟子,我是你师父。”
桑榆晚一头雾水:“啊?”
那青年言之凿凿地说道:“对啊,你是我的弟子,我是你师父,我们是不远处‘有个门派’的师徒俩。”
他抬手一指,桑榆晚透过破庙的破窗,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下,一个摇摇欲坠的木门上,写着“有个门”三个大字。
桑榆晚下意识重复道:“有个门派?”
那青年哈哈一笑,“我们门派穷得只剩下一个门了,所以就干脆点叫‘有个门’派好了。”
桑榆晚不知道这么穷有什么好笑的,突然就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心起来,也不想当他徒弟了,“有没有可能是你搞错了,我其实不是你徒弟。”
这么穷,跟他回了门派也是吃糠咽菜,她才不要呢。
然而那个青年却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顿时严肃起来,“你不想跟我回去是什么意思?是嫌我们门派穷吗?天可怜见——”他登时呼天抢地起来,“我这个当师父的,宁愿自己饿着也要从牙缝里为你省下半块饼,你现在长大了,居然嫌弃起你师父来了!可怜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到这么大,你竟然嫌弃起我来了!”
桑榆晚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看了,毕竟言行举止,跟村口的大妈没有多少区别,谁会喜欢这样的帅哥?
她有些嫌弃的看了那青年一眼,制止道:“好了好了,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年龄差不多,你当我师父,好像不是很能看得出年龄差距。”
那青年立刻收声,一脸正色道:“长得显老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为师,长得实在太年轻了。你不知道吧,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桑榆晚盯着他那张脸,很想从上面看到一点他四十岁的蛛丝马迹来,然而盯了半响,只觉得他那张脸好看极了,一点都不像四十岁的样子,干脆作罢,“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微微一笑,“我叫顾东隅,你嘛,”他顿了一下,笑容扩大,“就叫桑榆晚好了。‘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