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从榻前下来,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已是泪流满面:“明华师父,救救我母亲!”
明华清癯的脸上露出佛性的笑容,粗布袍袖轻轻一挥,程颂安便情不自禁跟着站了起来。
“姑娘,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稍有差池,便要踏进万劫不复之地!望今后三思而后行。”
明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屋中每个人的耳朵里,包括坐在最角落的程挽心。
只是程挽心眼中带着不屑,冷哼一声:“你便是替我算过命的疯和尚?疯疯癫癫,妖言惑众,若为你寺里化缘而来招摇撞骗,不怕我姐姐拆了你的庙?”
明华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走到冯氏榻前,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林氏跪在床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回道:“师父,若能救她,我愿用我的命换她的,弟子从今日起皈依佛门,茹素念佛!”
磕了一个,仍觉不够,又深深磕了两个。
程瑾宁和程彦平哭着将她搀了下来,为明华腾出一片地方来诊治。
明华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用力点向冯氏膻中穴,挣扎不住的冯氏立时安静下来,双目紧闭,呼吸也跟着微弱起来。
满室寂静,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屏住了,一霎不霎地看着明华又用同样的姿势伸出两只手,按在冯氏的太阳穴处,用内力慢慢催入她的体内。
冯氏额上逐渐沁出汗来,若看的仔细,几乎能看到她头顶在不断冒出细密的热气。
一刻钟的时间,满屋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全都聚精会神看着,慢慢的,明华的头顶也不断有热气冒出来,顺着额头不断往下流,像是在酷暑天站在太阳下暴晒一般。
最终,在明华吐出一口血的同时,冯氏眼睛猛然睁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陡然上岸一般。
“醒了!”不知是谁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母亲!”程颂安从极度紧张中缓过来,先叫了一声,又立即上前颤声问道,“师父,您怎样?”
明华拂去唇边的一丝血迹,苍白的脸更加显得清瘦,他温和一笑,摇了摇头。
程颂安当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再次磕了个头道:“叩谢师父救命之恩,日后师父若有吩咐,颂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华看着她的发顶,浅浅一笑:“颂安,你可知你的名字,便是贫僧取得?”
程颂安一怔,抬起头来道:“颂安不知。”
明华转过头,对孙大夫道:“劳驾在冯施主头顶往下四寸处一看,小心为其取出病因。”
林氏立即将冯氏上半身抱起,孙大夫又惊又疑地按照明华所说的,轻轻拨开冯氏头发去查看,果然看到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露出了一个头。
孙大夫小心翼翼将金针拔出,用帕子托住,呈到程颂安面前,惭愧地道:“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此等阴毒的害人法子……”
只一眼,程仲文如遭雷轰电掣,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沈氏的尸体,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连程颂安再次暴怒地捡起长剑冲向程挽心都浑然不觉。
“颂安,颂安,一句一言,皆颂平安。”明华不高却清晰入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年你母亲失了几个孩儿才得一个你,她曾怀着身子在大雄宝殿日日祈求,望你平安。你该知道,她为你求了几世。”
程颂安手中的剑当啷跌在地上,心中大恸,她今生这条命,也许就是前世母亲向佛祖祈求来的。
明华虽耗费不少内力,但走起路来仍旧四平八稳,他朝程挽心也是同样的温和一笑:“二姑娘,当初老衲送你的红麝香串可还随身携带?”
程挽心微怔,为了让程仲文和冯氏放心,她在人前的确常带着那串红麝香串,听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将珠串在手中转了一转。
明华已然看到,伸出手来道:“姑娘,老衲劝大姑娘的话,同样劝你,苦海无边,立地成佛。”
程挽心懵懵怔怔将麝香串放在他的手中。
明华轻轻转动一下,握在掌心,微微用力,便见那串麝香珠碎成齑粉,那条穿在中间的长线掉落在地。
他转身将粉末递与林氏道:“每日三次,和水送服,半月之后,夫人便可下床。”
林氏接了,喜极而泣。
明华办妥了这件事,朝程颂安道:“前尘旧恨,或许已经了结,只是姑娘仍困在迷障之中,不若放眼天下,方不枉重来。”
程颂安一凛,明华的话似乎明明白白在昭示,他知道自己是从前世重生而来的,又似乎在暗示她不要将目光只放在前尘旧恨,而是天下苍生上?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个世道,如何能为天下苍生而活?
不及她回答,明华再次微微一笑,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双手合十:“老衲自今日起,要云游天下,我在江河湖海间等姑娘传信来。”
但见长袖翩翩,人和他的声音都去的远了。
程颂安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半日,才缓缓回过身来,步步逼向程挽心。
程挽心稳坐在椅子上,仰着纤细的脖子,朝她微微一笑:“姐姐,不杀我吗?”
程颂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同胞相残,犯不睦,不睦为十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