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过来。”赵老爹边说边虚弱地伸出手来,夭夭赶紧走过去。 赵老爹拉着她的手,半是欣慰、半是感激地说道:“方才老头子我差点见了阎王老爷,多亏你临机决断,没吓着吧?”
“吓着了——呜呜,阿翁以后一定要珍重身体,莫要这样吓我了。”夭夭干脆扁扁嘴,当场哭了,引得熠儿也跪在床沿上边叫“祖父”边抹起眼泪来。“好好好,好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赵老爹一手拉着熠儿,一手拉着夭夭,哄了这个又安抚那个,深悔自己为何要吃那一盏子苦茶汤,平白地吓坏了他们。
秦氏与冯娘子在旁解劝了一番,夭夭方止了哭,挨着老赵站着。众人又眼巴巴地看着冯医官为赵老爹把了脉,看他笑着说了一声“无碍了”,才都放心了下来。赵老爹单留了秦氏在内室照顾,又看夭夭满面泪痕,头发也松着,便让儿子亲自送她回瑶华居休息;冯娘子则随冯医官去了小厨房,抓紧时间再熬一副排毒定中的汤药送上来。
老赵见父亲已经脱险,便依言携了夭夭的手,慢慢出了院子送她回依云小筑。
夭夭一路上见他一言不发,只拉着自己默默往前走,心知今日他差点失了至亲,又经大惊大恸、大悲大喜,又强撑着熬了几个时辰,此刻定然是心头堵了一口郁结之气不散;夭夭边走边思索对策,大半夜的,这个时候总不好再灌他一壶酒吧?渐渐地走近依云小筑的大门,夭夭也没想出好主意来。
夭夭见他在门外不舍地看着自己,顿时心软如绵,便握了他的手依依说道:“你莫难过,阿翁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我也会在这儿陪着你的。” 老赵听完这话,心中感动,便也不再顾忌她身后的小梅、小桃以及守在门口的杨阿嬷,只展臂将她搂在怀内,喉间有一丝沙哑:
“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自府内出事后,朱氏和张娘子先严严实实地封锁了消息,之后带着管事的婆子,一连三日将府内饮食、采买上的人筛查了一遍,雷霆一般地处置了一批吃酒赌钱、私吞公帑的蛀虫。
赵楮在前院监押房的囚室里待了一日一夜,亲自审问了叶氏茶坊的掌柜一家和众伙计。掌柜的看着一墙的刑具吓得几度尿了裤子,幸得他儿子倒还镇定,几句话便将专管往将军府贡茶的伙计供了出来。拷问之后方知,那伙计正月间便被一伙人重金收买,将专供嘉乐堂的茶叶里偷偷放了烘焙好的夹竹桃花叶,只等着府内出了事,将消息放出来,便可再邀功请赏。老赵身为人子,一惊之下更是大怒,当场发落了那名伙计。
夭夭每日早晚皆去嘉乐堂看两遍,又送了些稀罕的补品过去。熠儿更是一时一刻也不离祖父半步,汤药饮食几乎都是亲口尝过后,才让祖父入口。秦氏和冯娘子也在身边殷勤侍奉,无不尽心尽力。如此几天后,赵老爹不仅恢复如常,看着似乎更强健了不少。
为了维护朝廷“东北战区”的稳定,将军府隐瞒了朝廷正一品柱国将军赵汧一度中毒垂危的消息;只对外宣称通化城混进了契丹奸细,这两日将军府派兵满城清查只为挖出奸细的窝点。 而据赵楮推断,能花如此心思加害他父亲的,自然是契丹人无疑;至于是北边的东丹王耶律倍还是西边的耶律阮,一父一子,本质上也没多大分别。
两日后,疲惫的赵楮来瑶华居陪夭夭用午饭,将事情的结果一一与她说了。夭夭见他熬得眼眶微青,忙亲手给他盛了一大碗炖得浓浓的山参野鸡汤,说了一声“请用”,递到他手中。老赵这几日累狠了,几口便喝完了汤,又把桌上的菜每样吃了几口,扒了一碗饭就放了筷子;小梅、小桃忙上来伺候他漱了口。老赵看夭夭喝的人参花茶不错,又要了一盏来喝了。夭夭见他吃了饭开始犯困,担心他身子受不住,也顾不上避嫌,咬了咬牙便令小梅、小桃服侍他到楼上自己卧房大床上歇午觉,自己则去了书房,躺在靠窗赏花的凉榻上胡乱睡了一会。
直到掌灯时分,赵楮才睡醒,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的疲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赵起来后,闻着房间内凉丝丝、甜津津的一股幽香,方醒过神来。值守的小梅、小桃镇定地为他换了一套新制的圆领紫色团花云纹斓袍,又服侍着重新梳了头发、洗漱了。老赵才走下楼来去书房见夭夭。
夭夭见他背着手进了书房,也不起身,只将手里正看着的一本传奇话本子放下,笑盈盈地朝他问了一句:“可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