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一旦乱起来就拼命地往外面跑。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能跑一个是一个。”吴二舅收起心里的恐惧道。
他自己已腿脚发软,拍拍生死相依数日的马。
“马啊马,能不能冲出去就全看你的了。
哥哥求你了,以后给你立长生牌。”
他偷偷给马喂饼子,虽然饼子已不多。
但在接下来的生死关头,唯有马吃饱才有力气,才能带着他们一家逃出生天。
刘氏隐约明白点儿他的话,死咬着唇什么也不敢问出口。
眼泪更是叭哒叭哒的掉,抱着马头偷偷地喂饼子。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回过味儿来。
原来,他们是北蛮兵手中的棋子,最终的结局只有死。
…
‘呜呜呜~’
北蛮号角响,雪亮的弯刀压着难民一步步向前逼近。
迎接难民的是排弩和枪尖,所有人这才明白。
他们是被万恶的北蛮兵,当成了逼迫西北军的卒子。
左右都是死,前面又有自己国家的军队。
不想死的难民,都想最后拼一把。
赢了,活着。
输了,四脚朝天。
反正逃难的日子不好过,死就死了。
只要有一人带头,这种情绪便如潮水般涌现。
难民如潮水被分隔开,露出中间一条路。
一支西北骑兵突现,似尖刀一样扎入中间,直取后面的北蛮兵。
两军交战一触即发,现场只有一个字。
乱。
一条条生命被收割,鲜血映红大地。
…
两辆快散架的马车,终于冲出重重包围。
两匹马口吐白沫,耗尽全身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扑倒在地。
吴二舅和刘氏来不及悲伤,解下车厢拴在各自肩上,如老黄牛一样拉着走。
吴春花、吴有铁、吴春香、吴春桃,分别跳下马车又拉又推。
不能动的吴有银、吴有利,见弟弟妹妹都在帮着拉车,只能无力地捶打自己。
看着远处的难民不断倒下,他们在爹或娘的拼死保佑下,捡回一条贱命。
以前的吴有银有多怨娘亲,现在就有多感激娘亲。
他终于明白,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兄妹好。
虽然,有时候的方式不对。
“娘,我再也不嫌弃你丢人了。”
吴有银喃喃自语,泪水跟着脸颊流,心中更是做出一个决定。
…
逃出生天的难民不足十分之一,全被官府有意向南山引导。
让这批难民进城,肯定不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们远离战场。
沾满血迹的两辆马车,混在难民队伍中,并不算很打眼。
因为能逃出来的难民,不是有一膀子力气,就是有自己的马车或骡车。
为了能逃出来,马或骡多被累死,或受伤而死。
拉着车厢走,就成了难民队伍中的一景。
打着火把连夜赶路的人不在少数,更有难民疲惫地在树林里,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或包扎伤口。
“二牛,咱歇会儿吧!我实在是拉不动了。”
刘氏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有些虚脱地靠在车厢上。
“我也不行了,歇一晚再走。”
吴二牛扭头看一眼后面的难民,咬牙道。
大嫂这两天的行为,着实让他佩服。
他相信很多男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儿。
大嫂为了儿女,可称得上女中豪杰。
两家人将车厢拉进树林,见有人靠树而眠,小心地避让开。
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好不容易点燃火堆。
火堆刚点燃,便有人拿着柴禾过来借火。
借火的人大多会主动留下一小把树枝,也有那脸皮超厚只借火,啥也不给的人。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小,吴二舅又怕被人暗地里报复。
一句强硬的话也不敢说,只能不停的表示,火要灭不借了。
借到火种的人,大多会小心收集几块没燃尽的炭火,在罐子里保留火种。
天寒地冻,夜里没有火堆取暖,早上起来很容易冻成冰坨子。
…
刘氏想煮碗热水喝,翻找一番才发现车厢里的锅,破了一个大洞。
瓦罐早破成碎片,吃饭的碗只剩下一个大豁口粗碗。
“呵呵……”
刘氏真是欲哭无泪,强大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崩塌。
她一辈子要强,却落得这般地步,心里又酸又涩。
身边连个能担事儿的男人都没有,而男人和两儿子还不知下落。
刚经历生死,更让她看不到前面的路。
“呜呜,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大嫂,我这还有一个小锅能用。”
吴二舅听到刘氏的哭声,面皮一抽。
大嫂的高大形象,哗地打回原形。
“呜呜,锅碗都没了,老天这是不让咱活啊!”
刘氏委屈的泪水哗哗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连吃饭的锅碗都没了,还拿什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