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拿出自家的锅、陶罐,装一锅干净的雪。
放在火塘边烧水,煮晚食。
妇人站起身抖包袱皮儿,拍打出最后一粒粮食。
锅里只有表面漂浮着,薄薄的一层褐色粉末。
有那粗砺的颗粒,已沉到锅底。
木勺在滚水里搅几下,一锅糊糊清得能照见人影。
“大明,咱家只剩下最后这点儿吃食了,可咋整。”花氏愁眉苦脸地道。
“多加点树皮、树叶在里面,大家的吃食都差不多。”吴大明皱着眉道。
他有暗中观察过,队员们都快断粮了。
这时候谁家也没多余的粮食可借,没见周围的难民都是吃树根、树皮吗!
即使有吃食,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拿出来。
被人抢不说,最怕的是连命都保不住。
“也只能这样了,晚点儿多弄些树皮、树根回来,连夜烤干磨成粉。”
花氏瞟一眼林家的位置,垂下眸子道。
“我们不吃可以,但两孩子怎么办。
他们还那么小,总不能跟咱们一起吃树根吧!
几天都拉不出来了,肚子都鼓成石头了。”
“总会有办法的,要 是能抓到几只老鼠就好 了。”
吴大明看一眼黑漆漆的山里,那里肯定有野物。
若是能停留几日,由二壮哥带着进山,多少能找到一些吃食。
雪墙外偷窥的难民,没发现有什么好东西,皆悻悻地离开。
腹中空空如鼓,在砍倒的树枝里翻找一番。
掳几把 稍嫩点儿的叶子,宝贝地藏在怀中,挑选稍嫩的树枝拖回去剥皮。
有这些东西,又能糊弄肚皮几天。
山林中飘出吃食味儿,都大同小异。
即使偶有不同,也没人敢贸然接近。
那样的队伍,都带着刀枪且壮年男子占多数。
一般的难民,哪里敢惹。
…
吴氏抓几把菜干进锅里,没削皮的茄子干,一下水便变成黑色。
那颜色比黑面还能混淆视听,而且味道是真心不咋的。
只因林姝打小就不爱吃茄子,当初种下茄子只是为丰富菜品。
哪知产量太高,加上不爱吃,晒成干就最多。
仅这一个品种,就晒了五大麻袋。
在吃食上为了与难民接近,只得拿出来煮粥,总好过树皮、树根。
苦涩不说,还喇嗓子。
林姝是绝对不会真吃树根、树皮粥的, 对一个肉食动物来说,能控制着不天天吃肉已是极限。
吴氏盛饭时,她站在一边打下手。
偷偷在每个碗底,放一块小儿手掌大的干饼子。
菜多粮少的清粥,被饼子吸饱水,一下子变得浓稠许多。
“唉,又是难喝的树皮粥,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林宏庆摇头晃脑地道。
当筷子戳到饼子时,眼睛一亮,忙埋头于碗中大口大口地啃咬。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有得树皮粥喝就不错了。
我们逃出县城的时候,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
想想那白泥巴,真不是人吃的东西。”林宏义大声嚷嚷道。
“对对对,大哥说得对,我们一会去多弄些树皮、树根儿。”林宏田忙点头。
林二壮夫妻俩见孩子们插科打诨,也不参与其中。
只是埋头喝粥时,加快嚼饼子的速度。
唯有春柳,吃到饼子时控制不住脸上的欣喜。
盯着她不放的吴一刀,暗叹一口气。
心知春柳经历的苦难虽多,但心性还是没法与外孙们相比。
要做到喜形不露于色,将来的路还有得走。
一路上,吴一刀最担心的就是春柳,生怕她暴露有粮食的事情。
只能时时盯着她,不断地拿话点醒她。
“春柳,快点儿吃,一会儿凉了肚子痛。
生病走不动路,可没人管你。”
“爷,我知道了。”
春柳见爷爷虎着脸,吓得赶紧将头埋在碗里。
饥饿让她明白,唯有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她羡慕表妹有家人宠着,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吃。
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不知在何处,她能依靠的唯有爷爷。
只要乖乖听爷爷的话,姑姑总会给她一口吃食。
春柳感激姑父救了她,却做不到像表妹那样与姑父亲近。
春柳的记忆中,爹爹从来没背过她。
更不要说,姑父走哪儿都带着小表妹。
小女孩儿既羡慕又嫉妒,看一眼紧挨在一起的父女俩。
春柳眨去眼中的湿意,她想自己的爹娘了。
好想!
最终,还是碗里的浓粥占据了上风,低头。
‘吸~溜~吸~溜~’
将碗底舔个干净,抓把雪擦擦放进自己的包袱里。
…
王铁匠一家,端着碗围成一圈儿喝粥。
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人手一大碗粥。
因此,不存在互相谦让的 问题。
他们不止一次地发现碗中另有玄机,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