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训义穿了五品八蟒九爪团花朝服,戴了红珊瑚顶子,堂堂皇皇往公案前一坐,命带嫌犯。不多时衙役将肖羽与张敏知带到。衙役们立在两侧,先是将水火棍向地一顿,接着一阵山呼,声势惊人。何训义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跪的何人?哪里人氏?从实招来。”
肖羽老老实实地道:“我名叫肖羽。湖北人氏。”张敏知道:“我名叫许敏,陕西定州人士。”他随口诌了一个名字。何训义问张敏知揭文书的缘由,张敏知道:“我当时内急,寻不到纸,见墙上贴得有纸,有随手揭了,不知竟是重要文书,懊悔无及,望官爷恕罪则个。”
何训义大怒,道:“瞧你斯斯文文,并非不识字不知书之人,如何竟编如此谎言欺骗本官?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招的了。来呀。大刑侍候。”丢下一根令箭于地。两个衙役得令,拿了两根夹棍,往张敏知双腿间一夹,两下用力,张敏知登时大叫一声,晕死过去。衙役端了一盆凉水一浇,他悠悠醒转,双腿早已血肉模糊,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中只是懊悔不已。若非那一时的冲动,此时早在北京城内,哪会在此遭此活罪?眼见这个狗官双目如电,显是精明得紧,老断案油子,只怕这番是难逃毒手。
何训义冷冷道:“怎样?想清楚了吗?”张敏知闭目不言。肖羽忽然道:“大人,此事乃是因我而起,与他无关。”何训义喝道:“从实招来。倘虚造事实,你难逃法刑。”肖羽道:“我本是那文书所要抓捕的张绵的远房侄儿,见文书上骂及张绵,心中不忿,故指使张......许敏揭了文书。许敏本是我的下人,对我的话不敢不从。”
何训义目光如电,在两人身上不停地转来转去。本来既然已有嫌犯招供,此事便可结案。他却不肯就此干休,还指望着靠此案加官进爵讨取封赏呢。一心要将两人一并作为张绵谋逆骨干分子打入死牢,将惊堂木一拍,断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如此替同党开脱,给我大刑侍候。”
肖羽怒极,咬牙道:“我说的乃是实情,你不可屈打成招。我自会向上告你。”
何训义哪惧他,心道,你要告我,等下辈子吧,等将你们打入死牢,谋逆大罪,立时凌迟处死了。嘿嘿冷笑,道:“本官执法为公,自有尺度。岂惧你的威吓?尔等咆哮公堂,威胁朝庭命官,罪加一等。给我往死里打,直到开口招供为止。打死不论。”几个衙役提了大棒大声答应,登时几棒重重落在肖羽头上身上。肖羽立时昏死过去。大棒仍是不断地挥舞。何训义还不想当场将人打死,那讨赏的砝码就少许多了。挥挥手,让行刑人且退。命将两人打入死牢,挥手退堂。
当夜他命师爷写好请功折子,说是逮住了两个张绵乱党的骨干份子。用火漆封好,就用六百里加急发往京城。次日升堂,人犯带到,照旧先一顿夹棍,将两人打得几度晕死。张敏知自知万无生理,断断续续地道:“我招了,我本是张绵亲信,随同......张绵谋反,肖羽是我家......的仆人,与谋反之事万万无涉。”
何训义脸上挂着奸笑,道:“你们两人分明就是谋逆同党,共是首犯,都难逃一死。到得此时还都要揽下重罪,替对方开脱。本官也颇为之佩服。只是职责在身,你们须怨不得本官。”命两人在供词上画了押。道:“你们若能招出张绵所在,也是大功一件,可以免去苦刑,且好好思量。”两人均是摇头不知。
何训义亦知两人虽同情张绵,却非乱党,断然不知晓张绵所在,只是朝廷下了旨意,着他问明张绵下落再行处置。他只得又问了几回,不得其果,乃道:“现审理已明,嫌犯俱已画押招供,两犯附于张绵谋逆,其罪极大,当处凌迟,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明日午时行刑。”此时师爷送来一封加急文书,拆封一看,却是刑部的褒奖书。说皇上闻听他拿到乱党,很是高兴,赞他办事得力。他一看之下,大喜过望。望着被衙役拖下去的只剩下几口气的嫌犯,心里道:“对不住了,只有用你们的脑袋给我的前程铺路了。”向师爷道:“走,去迷仙楼痛快一番,哈哈。那个小凤仙如今还好吗?”小凤仙是醉仙楼名妓,与他有过一夜风流,此番得意,竟得皇上夸赞,真是喜得魂儿飞到九天,当是要找小凤仙好好乐乐了。师爷嘻嘻笑道:“小凤仙天天在念着大人您哪。”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坐轿向迷仙楼而去。
却说张敏知与肖羽两人被架回地底死牢,已是浑身伤痕,血痂一碰之下剥落了大片,脓血遍体四流,都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两人在狱中饱受折磨,毒打与辱骂是家常便饭,此时只想早些死了,免得痛苦。两人囚在隔壁,张敏知对着墙苦笑,心道:“贤弟,是我连累了你呀。”此时只求速死,是以反倒了无畏惧。这是一间狭窄得让人窒息的小牢房,墙壁高高耸起,四面光光的,找不到丝毫可以援手之物。室内潮湿阴暗,蚊虫遍地,白日里就猖撅得很,在他的伤口上狠咬。初时他还奋力扑打,后来没了力气,没了希望,也就麻木了,竟任绳蚊毒虫在身上撕咬。
肖羽此时躺在牢房内,两眼呆呆地看着高高的牢房顶。因是谋逆重犯,所以他与张敏知都是单独关押,还为了防止自杀,牢房内寻不到半点铁器,碗是木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