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眠走后,那合欢抖落得越发厉害,连颤了数次,连带着叶子都想要卷起来。
“道…侣?”
一道低哑含魅的声音响起,沾着血气的指尖轻轻拨愣了一下树叶,猩红挂在叶尖上,顺着滑落滴落进泥土里。
郁眠不知道,那合欢树刚刚不是在与她交流,而是单纯的恐惧。
升卿眼眸里的猩红一点点散去,直到完全恢复理智,她瞧了眼身上的污秽,随手清理干净,换了一身白衣。
鲜艳的红像是一层面具卸下,露出清隽无双的内里。
她静静站在原地,眸光不定地虚焦在眼前的树苗身上,直把这合欢差点瞧自闭了去。
眠儿在乎道侣身份吗?
可师徒关系又有何不同,她们依旧可以长久陪伴身边,相互依存……
升卿下意识有些逃避,她不是不懂眠儿的心思,只是…
只是这一路走来,她失去的太多,她的族群,她的仙途,她曾经以为的师徒亲情……
师徒关系是她们相识如此久以来的纽带,亦是两人最为稳定的相处关系,她有些不想改变。
她的徒儿,本就应当永生永世属于她才是。
升卿蹙了蹙眉,再想起刚刚郁眠离去时候最后一句,“不再执拗于此…”,是不再想要与她结为道侣了吗?
那想与谁结?!
她心下顿地一沉,后槽牙发紧,一股从心中暗自涌动的戾气从身上迸发出来,满眼阴鸷与偏执。
不!许!
实在心中烦闷难消,朝着守星山转身而去,带着满身的煞气来到了黑白两色的摘星宫之内。
茶香袅袅,飘烟四起。
顾如瓷:“师妹今日难得有空!”
她桌子前摆着几卷星图和全套茶具,手上已经开始洗茶准备,动作优雅轻快,像是做过千百遍。
升卿瞧看一眼对方动作,眼中有些许的讶意,以顾如瓷的修为,至少三息之前就算得她的来意,每每到来之时,茶水已经准备半程。
今日竟是刚开始。
她自顾自寻了位置坐下,本是无甚表情的脸上,却在眉宇之间瞧出一丝烦闷。
这回倒是换顾如瓷疑惑了,她这师妹向来信奉自己心中之道,几乎没有迷惘过,怎会露出这般神态,难道真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之事?
她倒茶的时候,借着茶叶滚沸,卜了一卦茶卦。
青黄色卷曲的捻茶叶片舒展开来,片片恢复成宛如刚采摘不久的模样,各自交卷,顺着碗沿朝内打转。
叶叶清脉,片片相错,井然有序。
是个吉卦。
既然是吉卦,为何却是面带闷色?
“师妹可是遇上什么事了?”顾如瓷将目光从杯盏中移开,落在升卿脸上,想瞧出些什么。
“无事。”
升卿坐下之后,身姿亭亭,目光虚焦,脑海里还在思考着有关于郁眠道侣的事宜,她并非在意他人目光,只是有些越不过心中的一道坎。
她有些…抗拒身份转变。
顾如瓷见她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以往就算是与高阶妖兽对战平手,浑身挂伤,也不见得有如此郁闷。
“那今日是来?”
“口渴。”升卿声音有些冷硬道。
她这时才发觉,自己与眠儿的关系似乎确实无人知晓,一时间想要寻人商讨一番,又不知从何说起。
况且,那本是她们二人的私事,缘何要让外人所知?
可如今她一人却有些难以处理。
顾如瓷忍住嘴角勾起的笑意,但那笑意还是从眼角展露出来,好…口渴便口渴吧,这么多年了,依旧如此犟。
与过往对战受伤,却说只是一时大意一般。
“那便请师妹品一品我这新出的春山遗空。”顾如瓷说起茶叶,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自得,她是个爱茶人,自是个研茶学者,这千年在守星山内闲来无事都是与茶树为伴。
“我这茶乃是源自一对大雁,四百多年前一对大雁飞来安家,此后年年复来归往返数十载,新雁逐旧雁,年岁不饶春。”
“第一十八年时,其中一雁亡,当日午后,另一雁跟随而去,我将两雁同葬,雁丘旁便生了这株茶树。”
“想来相思肠断,那远方而来的茶种未被轮回去,遗落生发。”顾如瓷说得感慨,手中给升卿倒上一杯,用灵力递到对方面前。
“那茶树如今不过繁育十株,很是珍贵,师妹尝尝?”
升卿听着这故事,薄唇轻启道:“不是还有别的大雁,顺着来处寻到茶树种不就好了?”
“不然,那便不叫春山遗空了。”顾如瓷温笑着回拒这个提议,她修为合体初期,想要寻上一款茶种自然容易,但品茶品的不只是这茶水滋味。
还有各种故事,爱恨情仇……
升卿眸子落在浅金黄色的茶汤里,眉目柔和些许,自是如此。
即便再收徒弟,亦不是眠儿了……
她端起杯盏动作优雅一饮而尽,丝毫不是品茶的姿态,更像是郁眠平时喝茶时候的牛饮,好似真如她所说的“口渴”一般。
顾如瓷见此也不心疼茶水,每一种品法都能喝出不同风味,各自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