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荷索性坐下来,自顾倒杯茶,润了润喉,方道:“首先,我是外乡人,便是局外人,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地看待问题。”
周沧晏坐在她身侧,歪头看她。
“百姓们说,鄂宪旺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即便是生了像鄂锦堂这般……这般憨直好大儿,他也从未动过要纳妾的念头。鄂夫人虽说性情豪放,时常对太守动用‘家法’,但如邻里所见,着实是恩爱得很。”
又道:“我也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面,兴许他城府极深,才会骗过所有人。但我有注意到一个细节……”
宋连荷顿下,双眸染亮,目光灼灼地看他。
周沧晏略沉吟,似无语阖了下眸,还是配合问道:“哦?什么细节?”
“那个与鄂宪旺私奔的妻妹,是一个月前,从‘老家’抵达离关宗的!可你猜怎么着?鄂宪旺的夫人,是关外人士,看鄂锦堂的体格和样貌便能窥其一二!据茶坊老板娘的三姑舅家的四儿媳证实,这位自称是她妹妹的女子,操的却是一口地道的陵安话!”
周沧晏挑眉,眸中有些兴味,一手撑着脸颊,示意她继续。
“自打这个妹妹登门,鄂太守便从未再出现过,整整一个月啊!外界只道他是醉在了温柔乡,可连同鄂夫人以及鄂家亲信都不曾露面,这就未免太不寻常了!期间,只有这名女子时不时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她这号人物的存在。以鄂夫人那彪悍的性情来看,没弄死她,也着实是不合理。他们夫妇倒更像是被软禁起来了。想要得到答案,我们得去见见这位鄂夫人才行!”
宋连荷说到这,又去看周沧晏。
后者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勾起唇角溢出一抹浅淡的笑,一张风光霁月的脸霎时被一片流光熠熠的神采覆盖。
男子卸下所有防备时,就像个不问世事的谪仙,宋连荷瞧得一阵心跳加快,脸颊也在微微发烫。
“接着说。”周沧晏声线冷倦,浅眸慵懒地望着。
“咳……如此看来,布防图丢失一事便十分蹊跷了。还有所谓贪墨,朝廷都还没开始调查呢,结果就因其‘携金银美女潜逃’不打自招,被盖棺定论了。这未免也太顺理成章了吧!从始至终,就没有实际证据证明鄂太守贪污受贿,且口说无凭,都是市井坊间口耳相传,这不是很奇怪吗?对了,话又说回来,是谁在朝中参他贪墨的?”
男子唇轻启:“柳卫钧。”
“柳卫钧?”宋连荷随即想起来,惊讶道:“是柳氏那个堂弟?”
当初,辛海芸替柳氏强出头,带人围困她的小院,还妄图砸毁梨花将军的牌位,若不是那晚周沧晏及时赶到救下她和牌位,恐怕连她都自身难保。
后亚辛海芸被周沧晏收拾得只剩半条命,抬回家后便听说自缢。
而柳卫钧同样被追责,罢免其千总一职。
事后她有曾听双叶八卦过,那个柳卫钧在亡妻还未过头七时,便抬着外室进了门,双叶唾弃了好一会儿。
若不是此刻周沧晏提及,宋连荷都快忘了这号人物。
“他区区一个六品武将,还是走后门得来的。他跟鄂太守八竿子也搭不到的关系,他参的哪门子?那他又是如何拿到对方贪墨的‘罪证’的?”
看她托腮颦眉,像只正在对着鱼干发愁的小花猫,明明有在认真思索,可模样就是憨憨的讨人喜爱。
“……应是这柳卫钧背后之人搞的鬼,他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可这背后之人是……宋行风?”她瞪圆了眸子,“是不是他?”
“回陵安前,一切都不得而知。”
她眯起眼睛看他,他太冷静了,应是已经掌握了些情报,不愿意告诉她而已。
“不管怎么说,宋行风是宋行风,我是我。”
周沧晏嗤一声:“你倒撇清得快。如若本王有朝一日也陷入危机,你这位擎王妃可是跑不掉的。你又当如何?”
“那便不跑啊。”
宋连莲不假思索道:“我与王爷既已成婚,那便是夫妻一体。”说罢,一笑:“王爷怎么能把我想得那样没义气呢?我定是不会逃的。”
话虽说得仗义,可逃与不逃,当然视情况而定!
她在心里悄悄补一句。
她是最受不了那些动不动就要为爱人献祭的恋爱脑,呵,这世上哪有人会比自己还要重要?
男子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
他一手撑在额角,歪着头,只是安静的,纯粹地看着她。
许久,他道:“本王会当真。”
“是呀!我说的也是真的啊!”
宋连荷的眼神无比真挚,要是有面镜子给她照,她一准得迷失在自己汹涌澎湃的真情里。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她。
“你可敢立誓?”
“有何不敢!”
宋连荷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渣男,正在欺骗纯良少女,什么此生非卿不娶诸如此类的鬼话,那是张嘴就来,还能说得感天动地。
她当即就对月起誓:“我宋连荷所言非虚,若违背今日之誓,我必将……必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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