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晏逢确实是惊讶了。
因为这和上辈子他在邱子鹤家里看到的那幅一模一样。
想到了当初邱子鹤跟他说的话,晏逢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辈子眼睛里只有黑白灰的将军,唯一的色彩,就是青鸟身上的蓝。
他甚至分辨不出来天空的颜色。
但他能看到青鸟的颜色。
好像世间万物,只有靠近晏逢的时候,才能出现色彩的划分。
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这样,或许会觉得遗憾。
可是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景云才发现,他根本不会觉得有任何一点遗憾的情绪。
因为最重要的那个,他是能看到的。
而除此之外,其他的那些颜色,本来也不是非得看到。甚至保持着灰白的样子,还会把他最重要的小神仙更加突出。
对他而言这是天大的好事。
哪有什么好不满的啊。
年纪走到八十多岁的时候,景云的寿命也大概到了尽头。
古代的世界与现代不同。
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补品药物。人们的平均寿命本来就不算长,而景云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了他多年习武,让身体能多少保持在很好的状态。
可就算是这样,日子到了最后,他还是终究露出了虚弱的样子。
躺在床上,他知道快是中午了,想要爬起来去给他的小神仙再做一顿饭,却到底是做不到了。
晏逢明白他在想什么。
抓着他的手,又按着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朝着人努力挤出来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晏逢对景云说:“昨天夜里吃的有点多了,现在不饿。况且御膳房那么多厨子,倒不必每顿饭都让我的皇后替我做的。”
他话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几十年的时间里,明明晏逢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景云亲手做的。
因为皇上娇气又挑嘴。
他喜欢吃的味道,只有景云能做得出来。
御膳房的那些厨子不论怎么模仿,都没办法模仿出来晏逢想要的味道。
晏逢本人的解释,是说景云做出来的是爱情的味道。
景云其实也不明白,爱情究竟该是什么味道。
但只要他的皇上喜欢,那就是他也会喜欢的味道了。
可如今他连离开这张床都做不到了,景云也多少猜出来,自己的人生差不多是走到了尽头。
下意识的捏攥着晏逢的手指。
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颜色。
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啊……
他不说话了,晏逢也就跟着他一起保持了沉默。他其实还没问景云灵魂的问题,但是至少这一刻的静默,他一点都不想打破。
就这样两相对望沉默良久,是景云主动的又开了口。
看着晏逢的眼睛,景云深呼吸了两下。他说:“陛下,此生能遇见你,是我一生之幸。我……”
“我也一样,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也是最好的幸运,”晏逢打断了景云的话,朝着他笑着眯了眯眼睛。然后又补充说:“不过你怎么又叫我陛下?纠正你称呼多少次了,这可容易让我不开心啊。”
景云是知道晏逢不喜欢这个称呼。
可还这么叫他,是因为他总觉得到了最后,也该表现的严肃庄重一点才对。
可惜晏逢的想法和他不太一样。
摸了摸下巴,晏逢继续说道:“你这个称呼让我觉得很不满意,那作为补偿,说个让我满意的称呼好了。”
景云张口想叫他“宝贝”。
陛下最喜欢这个称呼。
尤其是在两个人运动的时候,每一次他这样呼唤晏逢,晏逢都会表现的特别开心。
可是这一次和他想的不同。
在他开口呼唤之前,晏逢就已经有了预判。
干脆的朝着他摇了摇头,晏逢说:“别叫我宝贝,这次叫点你平时不爱叫的。叫声夫君让我听听?”
平日里他也不是没让景云叫过“夫君”。
只可惜景云在这方面多少有些害羞。
其他的称呼他可以接受。
但“夫君”这个称呼,他总是如何也叫不出口。
本看他那样,晏逢也不想强迫他什么。
可转念想想,这倒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再听不到,他可就真的是从头至尾,也没在景云嘴里听到过一句“夫君”。
那肯定不行。
所以皱了皱眉,干脆佯装出来了一副不满的样子。瞪着眼睛看着景云,晏逢说:“你这次若还是不叫,我可要生气了啊?”
晏逢并不会真的对他生气。
这是相伴了几十年,景云印刻在心里的经验总结。
但晏逢也确实是真想听他叫个“夫君”。
所以安静片刻,
景云终归是开口,用低沉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念了一句:“夫君。”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好哄的小鸟立刻就高兴坏了。
脸上的笑容是藏都藏不住的愉快,捏着景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