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压过石板路,窗外倒映着整座城市的日新月异。 和记忆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相比,如今的禹城在江歆宁的眼里,早已是物是人非的存在,或者说——连‘物’都已经不复了。 因为在时间的洪流中,过往一切,仿佛都不再为人记得。 红色的宝马沿街而行,最后却停在了一家位置偏僻的餐馆门口。 老旧的街道,泛黄的挂牌,怎么看都像是游离在整座城市繁华外的一个异类,努力求生的同时又在寂静消亡着。 江歆宁推门而入时,餐馆前台的收银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连头都吝啬抬起来一下。 餐馆二楼,走廊尽头。 站在陈旧磨损的地板上,江歆宁久久都没抬手去敲响面前的这道门。 人心有时真的很奇怪。 没消息时那么迫切,有了消息时却又忽然害怕起来…… 害怕在前方等待着她的,并非是她期望的答案。 “这次是什么消息,还特意约在这里见面。” 包厢内,江歆宁看着眼前帽檐厚重,头发杂乱的男人,说出了她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如果可以。 她并不想在这里碰头。 并不想踏足禹城。 可回应她的,是男人夹在指尖缭绕而起的烟雾。 “你要知道,我花那么多钱雇你,可不是让你像上次那样,给我一个没用的消息的。” 日光倾斜,从一侧狭窄的玻璃窗户内透入,江歆宁面色冷淡,嗓音低沉。 上次她得到消息,说有万业的人接触过她在禹城埋下的饵,所以她亲自入职万业,不想错过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 可万业那么大,核心层有万冰跟周初行牢牢把控,她的手根本难以伸进去,甚至后来她想查的没查到,反倒差点被扣上内奸的帽子。 这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有时比无望更可怕的,是那点点,根本无从考究的消息。 它好似希望,又像更深的绝望。 “陈年旧事,大都被埋进了黄土里,我能查出一点信息来,你就该庆幸了。” 终于,男人指尖烟头尽灭,张了口。 淡淡的光影掠过他的脸,找出他粗粝暗黄的一张脸。 “不过你放心,这次的消息,总归要比上次更有用一些的——” 说着,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张叠得板正的纸,推到了江歆宁的面前。 然后继续开口道:“听说这次,有人要出手一件旧物,明代青花宝相花绶带葫芦扁瓶。” “上面是拍卖时间和地点。” 话落,男人便用指骨敲了敲木质的桌面,沉闷的两声在包厢内响起,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地捏了捏江歆宁的心,痛苦一瞬传遍四肢百骸。 她却仍旧装着镇定,将纸拿起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等我核实后,钱自会到账。” 江歆宁语气沉静道。 而后就要转身离开。 毕竟他们之间除了交易,没必要再多说任何一句话。 就在她走到门口,抬手握上门把时,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我一直很好奇,你跟禹城姜家,到底有什么渊源?” 男人好奇的问。 江歆宁却一言不发,只用力攥紧门把手,眸光低垂,盖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 一时间,屋内针落可闻。 禹城姜家。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最后,江歆宁扔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餐馆外,空气冷冽,却能令人清醒神智。 江歆宁仰头看着此处旷远的天际,过往的记忆蜂拥而来,可她能记得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时间磨平了她的棱角,同样也磨平了她的记忆。 那些曾经琐碎美好的时光,在她脑海里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唯有恨意长存,支撑着她走过了这漫长孤身的岁月。 禹城姜家,是禹城商界曾经的天鼎。 盛极一时,风光无限。 却于一夕间顷刻坍塌,再无人提及。 明代青花宝相花绶带葫芦扁瓶,曾是姜家家主的收藏。 上车后,江歆宁一路疾驰,直至红色的车影停在一座废弃庄园的门口。 尘封的大门内,关着一段尘封的岁月。 车窗落下,露出了江歆宁冰冷默然的脸。 她偏头看着门前堆叠的那些残枝枯叶,望着门锁因经年累月的风雨而被侵蚀生锈,始终没有下车踏足一步。 曾经门庭若市的辉煌,满院玫瑰的芬芳,与此刻这荒凉残破、无人踏足的一幕相比,简直令人唏嘘。 时间和人心都是残忍的,那一年的姜家,消亡在流淌了一地的血色中。 调头离开时,车尾的气流卷起一地的落叶。 江歆宁透过后视镜落去了最后一眼,仿佛看见了小女孩欢欣雀跃的声音: “爹地妈咪,你看我手里的风筝飞起来啦!” …… 是啊。 风筝高高的飞起。 却开始了漫长而无望的流浪。 她再也没了归处,没了家。 按照纸条内给出的地址,江歆宁终于把车开到了目的地附近。 日期上标注的交易时间是明天,但她需要提前踩点做准备,避免明天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那是一栋半新不旧的三层大楼,江歆宁本想直接进去,哪知刚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请出示门票。” 对方说。 一身黑衣,身材壮硕,气势汹汹。 门票? 什么门票? 江歆宁闻言一愣,却还不能暴露自己太多的内心,只能装着糊涂说道:“什么门票,我出钱还不行吗?多少钱说,我都给得起!” 说着,她就作势要从包里掏钱出来,可有人语速比她动作更快。 “没门票一律禁止放行。” “麻烦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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