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都如清冽的冰湖,冷静而透彻,仿佛可以透过空气直入人心。
许清知道自己得低头认错,便接话说道:“清儿知道错了。”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听到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清便知道许太后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她似是随手翻阅了几本递交上来的账册,就将其一把扔出,丢在了许清的面前,散落成一片。
“五城兵马司,京都府,承轩坊,驿站为了篁岭关的贱民,你好大的胆子!”
被无序翻开的账册上,记载着许清支使这些部门,所使用的银两。
上面登记的数量,确实是一个天文数字。
许清的面容愈发尴尬,他处理这些流民的时候,确实没想过要花的钱毕竟这玩意都出自国库,又不从自己府上的账目上支,用起来也不心疼。
“今日,兵部的尉迟齐参你,说你乱征兵丁,处理家事。户部的徐尚书参你,说你挥霍无度。礼部的侯侍郎参你,说你假仁假义,慷公家之慨,树自己之威。”
许清听得心惊肉跳,连还嘴都不知道怎么还嘴。
其实这三部说的都有道理,自己确实在花国库的钱,用国库的兵,处理篁岭关的流民之事。
以他的爵位官职,本不应该接触这些事。
“怎么?迁了百万流民到自己的封地,连回话的胆子都没有了吗?”
这道声音显得更加冷冽,仿佛从冰川深处传来。
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许清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姑姑,清儿只是想帮您处理解决流民之事,篁岭关的百姓流离失所,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隐患。”
解释的时候,许清留有停顿的间隙,见许太后保持沉默,他也只得继续解释。
“侄儿想为姑姑解忧,便琢磨着广平有土族侵扰,地广人稀,正适合将他们迁徙过去为了防止那儿成为第二个篁岭关,侄儿还与杨纤凝达成了协议,她答应我住在侯府里,下半辈子不出京城。”
许清的解释早就准备好了,但这套说辞还是有些牵强。
有的说总比没的说好。
“清儿真是煞费苦心,懂得为年老昏花的姑姑办事。”
许太后冷笑一声,将自己的冷声变成柔声,“要不然这皇位也换成你来坐,由你这个好侄儿帮姑姑料理国事算了。”
“陛下恕罪!”
许清赶忙跪在了地上,额头冒汗,大声道:“是微臣行事不守规矩,没有考虑圣意但微臣对大齐一片忠心,日月可鉴,那广平之地,也可以交由户部管治。”
不知过了许久,殿中才传来一声叹息。
“起来吧。”
许清起身,却仍是直视地面。
“别看地上了,看我。”
许清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话。
因为他记得莲华君与自己说道过,姑姑平常不以自己的脸容见人,不仅是因为要树立皇权的权威,也因为她不喜别人凝视自己的样子。
如今许太后主动命他抬头,许清不得不遵照圣命。
再度仰头看去,许太后已披着那一件金白色的罗衣长褂,来到了身前不远处。
对方脸上已不见怒容,但傲人的身材呼之欲出,这罗衣竟因为饱满被撑得变了形状,在灯光烛影下露出惊人的起伏。
原先还没觉得姑姑如此夸张,现在想来,应该都是被平日里的礼服遮掩。
平心而论,这是他见过的女子之最。
“清儿,不是姑姑说你怨你,而是你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许太后盯着许清,神色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最让姑姑寒心的不是国库钱银,也不是那些权势,而是你竟然帮着外人,瞒着姑姑。”
听到这句话的许清愕然。
不知为何,现在讲话的许太后明显跟换了个人一般,与先前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判若两样。
如果说,之前那番讲话,让许清冷汗直冒,感到帝皇的压迫窒息感近在眼前,现在的许太后就真如同自家人一般,话里话外都在向着他。
“发什么愣?听到姑姑说的话吗?”
被问话的许清幡然醒来,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应了声,“知道了。”
“你虽然已经及冠,但在姑姑这里,心境和心性仍与稚童一般无二,天真,不懂事姑姑先前就教导过你,只有你我二人才是自家人,其他人都是外人。”
许清斗胆问道:“成了亲也算外人吗?”
“不然呢?”
许太后伸出皓白的手腕,任凭袖纱垂到藕臂的肘间,理所应当的反问道:“你真当那一纸婚书,就能让别人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别忘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许太后轻抚着许清的后脑勺,眼中的眸光也渐渐充斥着柔情,透着些许的慈爱。
“姑姑也是嫁入宫门,跟了那狗皇帝十年的过来人,真当他会爱我,怜我?我也会与他一条心吗?”
谈及往事,许太后的声音甚至透着三两分的苦笑。
“深宫宅院里,女人要么郁郁寡欢,在争风吃醋里日渐消瘦,黄花老去。要么像姑姑一样,攒了劲的向上爬,爬到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