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博雅从狱中带着禹晨归来,那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被匆匆抱走,不曾感受过母亲的怀抱。
禹晨如同初生的小鹿,那时依偎在她的身边,脆弱而无辜。再次相见,他已经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小树,挺立在她眼前。博雅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背脊丈量,泪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
“砰!”
楼下传来瓷杯破碎的动静,博雅忙拭去泪水,迈出房门。
宇晨怒容满面,双手插腰,状似一把倒置的陶罐,看到她即刻怒喝。
“博雅,你怎么成了这般下贱,才获释就缠着我们家瑾铭?”
怎么会是她!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博雅手足失措。
她是皓辰的母辈,当年博雅进监狱前,她已如狼似虎般难缠。如今跟踪至此,恰巧皓辰又不在家。
她深深吸一口气,步步下楼,竭力表现出温驯,面对宇晨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缠着他,我只是想看一眼儿子。”
“看儿子?”宇晨毫不领情,“你关了六年,不许动我孙子半分,若把他染上了监狱的习气,我饶不了你!”
她欲往楼上寻找禹晨,博雅出于本能挡在门前。
“你还要拦我?今天我就要把禹晨带走!”
宇晨怒火烧心,粗鲁地推开博雅,欲硬闯上去。她心爱的孙子,不能留在博雅身边!
二人争执,围绕禹晨的归属,在楼梯口僵持,嘈杂声渐大,博雅牢牢抓住两侧扶梯,死不肯退。
小禹晨糯糯的童音在静谧中响起,“奶奶,简阿姨,你们在干什么呢?”
两人的争吵骤然冻结,望向他迷糊的睡眼,博雅心中一阵柔软。
宇晨抓住机会推开她,朝禹晨挥手:“来,禹晨,到奶奶这边,奶奶陪你玩。”
“我不去。”
小禹晨拼命摇头,“我要跟着简阿姨。”
孙子当众拒绝令宇晨面色铁青,指向博雅大骂不止:“贱妇,你进过牢也就算了,竟妄想引诱我孙子,不知廉耻!”
霍家竟沾惹这种人,真是家运不幸。
婆婆的怒斥在空气中回响,博雅低垂眼帘,握拳暗暗用力。
她不能反驳,宇晨是皓辰的亲娘,也是她长辈。且在旁人眼中,她是逼迫姜柔跳楼的罪魁祸首。
她没有讨同情的资格。
博雅心底逐渐黯淡,被寒意与漆黑层层吞噬。“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纷乱,是赛菲娜缓步走近宇晨,毫不避讳地说:“过往的事都过去了,何苦抓着不放。”
那都是陈年旧事,博雅已承受过惩罚。可为何他们依旧咄咄逼人?
宇晨听出讽刺,冷哼一声,再次扫视博雅和禹晨。“我是绝不能让我疼爱的孙子落在她手里,坐过牢的人能教好禹晨?!”
一提起牢狱,博雅终忍无可忍,牵紧了身旁的小手。
孩子的话语像田野上悠扬的鸟鸣,软糯糯中透出无尽纯真,让博雅心头酥软一片。
她缓缓屈膝跪地,手指轻柔地抚过他宛如新摘嫩豆腐的小脸,柔和地问:“你想吃点啥呢?”
“我想吃面!”
小禹晨的眼眸瞬间璀璨如星辰,“上次江姨做的鸡蛋面超级香。”
又是江燕婉这个名字,博雅的目光触及他闪烁的瞳孔,心底仿佛被荆棘轻轻刮过。
没事儿,她也会,能亲自做给他吃。
更要做得超越那个人。
她暗暗立下誓愿,脸上堆起温柔笑意,在小禹晨眉间落下轻柔一吻,“好,你在这乖乖等着,妈这就去煮面给你吃。”
“太好了!”
禹晨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喜悦。
博雅即便曾有六年监狱之行,但那之前的她,手艺并不陌生。
只是长久没亲自动手,难免有些生涩。
煮鸡蛋面是件容易的事儿,一枚金黄的煎蛋,少许翠绿菜叶,半勺清汤,几缕猪油,再加上滑爽面条,就成了一碗美味。
小孩子消化得快,所以博雅只盛了半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小禹晨面前,目光满是期待。
两口过后,小禹晨嚼面的速率显著加快。
“味道怎么样?”
博雅轻问:“合口味吗?”
“合,非常好喝!”
小禹晨重重点头,“特别香,比江姨做的还好。”
孩子不吝赞扬的话语,博雅心里如同蜜糖融化般甜。
碗里的面条很快就被扫净,小家伙揉揉饱满的圆肚,惬意地伸着懒腰。
“简姨,你收拾一下吧。”
他的神情变得认真,“等会儿我去学钢琴呢。”
她知晓皓辰给他安排的钢琴课程,立刻点点头,着手收拾餐具。
瞧见他像个小大人一样上楼拿琴谱,博雅嘴角不经意上扬,心中暗想: 这小人儿真可爱。
锅内剩的面条不多,博雅犹豫了会儿,用筷子挑了口尝尝。
味道清淡,只有面香隐隐约约,博雅眉心紧蹙,再试一口面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