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院子里,看到了满院的杂草,枯井边有一座小小的坟包,上面的木碑上有少年人扭扭曲曲写的字,风吹雨打的,那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唯有两字能依稀辨认出来:“妹妹”。
他嗓子如同被人捏住了一般,突然之间丢掉了手中的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掘出了那座小小的坟包,看到了少女的尸骨,小小一具,尚未成年便病逝。
他哭的如同一个孩子,终于想起为何这么多年为何不曾回家,因为家中再也没有人等他,他的家,在很多年前就没有了。
后来的一切,都不过是傀儡师给傀儡编织的一场梦境。
傀儡师死了,梦境也就消失了。
心魔阵破,山间不知何时飘来了乌云,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
谢景焕伸手接着掌心的雨水,俊秀白皙的面容被雨水打湿,分不清是老天哭了,还是他哭了。
有人撑着一柄油纸伞从山间小道上走过来,那伞是江南最普通的油纸伞,伞面画了一树的青梅,青梅的香气仿佛都能从纸面上透出来。
对方为他撑起伞,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
谢景焕薄唇惨白,看着她惨淡一笑,哑声说道:“我活的是不是像一个笑话?”
他在心魔阵中窥探到了被尘封的记忆,被人刻意抹去的记忆,被篡改的记忆,原来他这些年活的都像一个笑话。
“我十岁那年就被家族选中,成为暗卫营的少年杀手,与我一同入营的还有三十名少年,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有代号,我们为家族荣耀厮杀,为亲人浴血奋战,后来我从暗卫营里脱颖而出,站在了阳光下,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原来都是假的。”
假的!
什么所谓的家族荣耀,不过是谢家为了控制这些少年,让他们甘心沦为杀手的借口,什么亲人,都是假的,他唯一的妹妹早在很多年前就死去了。
现在的妹妹,不过是家族控制他的手段。
明歌稳稳地撑着伞,淡淡说道:“山雨来的就是急,不过走的也急,你看,天要下雨,人要撑伞,一切都要顺应而为,谢郎君,你如今已经是谢家家主了,你可以摧毁天下所有的地宫,这便是你存在的新的意义。”
明歌将伞递给他,然后继续往山下走去。
谢景焕看着她的背影,急急问道:“你去哪里?”
明歌没有回头,洒脱地摆了摆手:“我还要继续送伞。”
谢景焕看着头顶的黄油伞,忽而低低一笑,原来这就是撑伞的意义,为一人撑伞,为天下撑伞,都有意义。
谢景焕握紧手中的伞柄,眼神坚毅起来,那一刻,他真正地成长成了没有软肋,无坚不摧的谢氏家主。
绝杀阵和心魔阵相继被破,观阵台上,大国主和长老们对视一眼,俱是沉默。
如今中洲人才辈出,乱世造英雄,就连他们都不太看得清未来的路。
大国主:“明歌人呢?”
小草飞快地说道:“明歌说下雨了,拿了伞就下山了,好像,好像是去送伞。”
送伞都是假的,这么小的雨,淋不死人,明歌估计是看风眠洲被困天道阵,久久不破阵,按捺不住下山去瞧一瞧。
大国主暗暗摇头,人心的天平已经倾斜了。这些世家郎君中,有一半是冲着她来的,都是她中洲行招惹的烂桃花,这些人中,个个出类拔萃,都代表着各方的势力,若是处理不好,以后会留下隐患。
大国主见云雾大阵内,众人相继破阵,除了李希、林家父子实力有限,其他人,就连病恹恹的昭和太子,浪荡不羁的萧家五郎都破阵出来,唯有天道阵内,久久没有动静,只剩下风眠洲一人尚未破阵。
难怪明歌按捺不住下山去了。
大长老点开天道阵,天道阵内,光风霁月的世家子弟依旧坐在菩提树下入定,菩提树上花开花败,已经结了果子,年轻郎君依旧没有动静。
“敲开那扇道门啊!”小草小声地嘀咕着,急死她了,他若是闯阵失败,那明歌怎么办?
大国主轻轻皱眉:“定力可嘉,但是他应当知晓,一味的入定并不能破阵,那道观才是天道阵的关键。”
大长老摸着胡须,沉吟道:“敲开道观门,便可问道,我曾听先祖提过,天道阵,至高境界为天人三问,问道一就能破阵,问道二便是人间千古一帝,问道三只存在于传说,不知道风家郎君为何迟迟不问道。”
六长老抱着怀中的刀,懒洋洋地看天:“也许,他在思考要问道一,还是二或者三?”
这世间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当年先祖和一灯道人布下云雾大阵,守着云雾天宫和大月山,大约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会见证天地人三阵皆被触发的盛况吧。
或许想到了,或许是故意留下此阵,为岌岌可危的大夏朝攒下最后一丝的国运,为月氏子弟积攒最后的功德。
就在长老们交谈之际,一直入定的风眠洲突然睁开了眼睛。
天道阵内,风眠洲抬眼看着一树的菩提果,这才恍然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他刚走到此处时,内心便有两个声音在呼唤着他,一个是那棵菩提老树,另一个就是那扇紧闭的道门,是入定还是去敲那扇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