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夜,谢书此人很是怕死,没等他动怒,便真真假假的全招了,譬如明歌想要他死,明歌想找风眠洲的下落,问谢书,不如来问他。
明歌身子一僵,淡淡说道:“好。”
秋慕白微喜,紧皱的眉头松开,露出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其实他一直渴望能像风眠洲那样,与她一起吃饭喝茶,一起聊天逛夜市,这里寻常的事情就连萧缭都能做到,唯独他做不到。
宫人很快就上了晚膳,都是清淡滋补的膳食。
烛台上的烛火又新换了一批。
明歌没有什么食欲,但是秋慕白食欲很好,破天荒地喝了一大碗参汤和粥,他知道明歌对他的忍耐度极低,用膳时一言不发,等用完膳食,漱了口,吩咐人上茶,这才切入正题。
“谢书说,你此番来盛京,是为了找风眠洲,明歌,要想找人,何必舍近求远,为何不来找朕?”秋慕白凤眼幽暗地看着她,神情是一派的高深莫测。
那些新换的蜡烛有些熏眼睛。
明歌拿起桌上的茶盏,垂眸冷淡说道:“你会告诉我,他的下落?”
自然不会,秋慕白只会拿这件事情吊着她,威胁她,驱使她,控制她。
秋慕白被她问住,凤眼幽暗了几分,低哑说道:“你没有问朕。”
明歌抬眼看他,这就是秋慕白和风眠洲的区别,他说话总是弯弯绕绕,一句话拐了七八道弯,藏了无数的心机,风眠洲不会,他在她面前总是清澈如泉水,坦坦荡荡。
人与人之间大体是不同的,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即使秋慕白做了开国帝王,身上依旧有着那个被父亲抛弃,目睹母亲死亡的少年的影子,他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真心可言,他要的只有掌控。
因为他在幼年时代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明歌轻轻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凑到他面前,看着他深浓晦涩的凤眼,一字一顿道:“我若是问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秋慕白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娇颜,心跳隐隐加速,好似那些烧尽的灰烬里有星火开始跳跃,燃烧,烧的他身子隐隐战栗,这些年,他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唯有她出现时,身带万丈光芒。
世人都说她比九洲第一美人谢书还要美,他不太懂美,只知道她身上有他至死都渴望的光芒,暖暖的,能照亮他内心无尽阴霾的暖光。
他想拥有这束光,想将她留在掌心,将这光吞入身体里,永不分开。
“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放了风眠洲,让他依旧做那个光风霁月,世人景仰的风郎君,一世富贵无忧。”
明歌轻笑了一声,眼角微微弯起来,带着几分的讥诮和了然。
“陛下没有听说我幼年时误食毒草,不太懂情爱吗?我或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风眠洲,但是我很确定,我还是和第一眼见你时一样的讨厌你。”
明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轻蔑地说道:“留在你身边,太过残忍,不如我入道门清修,你也好,风眠洲也罢,都不过是我中洲旅途中的路人,你们都没有那么重要。”
秋慕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想骗我?保风眠洲的命?”
她太聪明,他根本就不敢相信她。
明歌垂眸,淡漠说道:“杀不杀他在你,入不入道门在我,陛下想要控制所有人的人生,殊不知本身就是可笑的行为,我命中注定要入道门,陛下若是强行插手我的因果,大盛朝传承不过百年,你的子孙后代都将背负你的因果,不得善终。”
她身上有大月国百年来积攒的功德,秋慕白若是插手她的因果,即使是开国帝王,功德也有消耗殆尽的那一日。
秋慕白脸色阴沉,捏碎手中的茶盏,尖锐的碎片刺入掌心,鲜血一点点地滴下来。
“若是我强留呢?”
明歌淡淡说道:“那或许最后你会变成你父亲那样的人,杀妻杀子,疯癫而死吧。”
秋慕白脸色惨白,如遭重击,身子都隐隐颤抖起来,他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拜他生父所赐,他最恨的就是杀妻杀子的生父,就在刚才他内心阴暗地想过,无论明歌愿不愿意,他都会将她强留在宫中……
秋慕白攫住她的手腕,战栗地说道:“那总要试一试,不是吗?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承明殿,你若是有事,我就将风眠洲凌迟处死,将所有认识你的人一个个地处死。”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肩头,凤眼闪过疯狂的光。
明歌垂眸,看着他掌心的血沾染到她的袖摆上,淡漠说道:“你别碰我,我血液里有毒,碰了是要死的。”
她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和疯子交手只能比他更疯,她知道,入道门的路没那么简单,救一个人也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她有的是耐心。
萧缭被打的奄奄一息,被铁甲卫送到萧府,人昏昏沉沉中被抬进府中,御医过来给他诊脉,留下外敷和内服的药,便急急忙忙地回宫去了。
萧缭趴在软榻上,喝下药汁,清醒过来时,就见谢家家主明目张胆地坐在他房中喝茶。
“醒了,我听说了你在宫中的壮举,听说你当着秋慕白的面骂他秽乱宫闱,还要以死明鉴,有些胆识,还以为这一次你要被打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