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回到卧室补觉。
自那日校外烧烤摊的事情发生,她内心忐忑整夜辗转反侧,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合过眼。
还有今日搭乘出租车晕车带来的眩晕感,如今实在抵抗不了不断打架的眼皮。
几乎在后脑勺触碰到枕头的瞬间,黄复酥失去所有意识。
再睁眼,世界一片漆黑。
床边放置的木椅上,风扇的旋钮调到最大档,不停摇头左右摆动,在转到正对头部的位置时,屡屡拨弄发丝拂过面庞。
黄复酥终于知道,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是什么东西了。
她拉起夏凉被盖过发际线,没有光亮也并不急于起身,给足眼睛缓冲适应的时间。
睡觉之前,手机放在书桌上充电。
看不到如今几时几刻,她只清楚地知道当下的自己无比惬意,无比舒适。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邻居颠勺的碰撞声与饭菜香气一起穿过推开的玻璃窗与落满灰尘的纱网,不留余力钻入鼻腔耳道。
肚子咕噜咕噜发出几声嚎叫,她终于下定决心起床。
黄复酥从床上爬起来,趿拉上拖鞋,走向窗边。她轻轻地拉开窗帘,让月光和夜色流淌地更加彻底。
夜晚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拂过脸颊,她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久违的清爽。
拉开房门,客厅与厨房的灯都亮着,室内却空无一人。
黄复酥心生疑惑,正准备回房间拿手机给宋知秋打电话,就听见一阵窸窣响动。
有人正在从一大串钥匙里找出正确的那一枚。
她心下一动,几步上前将门把手压下去,推开。
“呀,你醒了。”
没有惊喜与讶异,是很平静的声线,携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疲惫与倦怠。
可他们的唇角,分明还挂着尚未褪去的深刻笑意。
这是一种违和、普通却很常见的待人方法。
黄复酥没来得及发散思维,就听见黄春来的吩咐:“酥酥睡醒就不用锁了,省得爬上爬下来回开关门,麻烦。”
“要去楼下做什么?”黄复酥下意识地问。
中年夫妻两人手里各抱起一个砖红色的花盆,脚步匆匆:“我们把家里养的花花草草搬到楼下邓阿姨家。”
“为什么?”
黄春来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颇显暴躁,以一副发号施令的口吻:“别问那么多,等我处理好这些东西再说,你在门这里等着。”
夫妻两人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才把家里大大小小的花盆挪移干净。
两人洗完手,终于有时间坐在沙发上歇脚。
厨房烧水壶嗡嗡响着,“咔哒”一声,是水开按钮弹回了原位。
黄复酥小步走过去,把烧开的热水倒入客厅茶几的瓷水壶里。
做完这一切,她亦步亦趋挪到距离二人最远的沙发前坐下。
想好的腹稿被黄春来一句话打乱,他叼着一根烟摇晃蒲扇:“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小区保安室的大爷都准确清楚地讲出原因,他们还需要再问一遍。
这种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早已无法刺痛黄复酥,她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耷拉着脑袋温声解释:“国庆节,学校放七天假。”
“七天?那你得自己在家待五天呀!”黄春来弹一下烟灰,整张脸隐没在缭绕刺鼻的云雾中。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奇怪,两只眼睛大小不一呈三角状,半侧着身斜睨她。
黄复酥黑漆漆的眼睫抖一下,目光落在茶几那个底部浸水,表面漂浮一层黄褐色油脂的烟灰缸上。像是有某种东西在喉口作祟,以一种不吐不罢休的姿态,上窜下跳地折腾着她。
黄复酥咬了下唇,将视线移开。她下意识寻找往日常看的桔子树,这个时节,它应当挂满了表面泛光的青绿色小桔子。
可是现在,那里空荡荡再无一物。
“你们要去哪里?”
她的嗓音有些颤抖,还有一丝刻意掩盖仍旧显露痕迹的哽咽。
黄春来掐灭夹在指尖的汗烟,略显兴奋:“云贵一带,原本想着等收拾完行李给你打通电话的。”
“你是不知道,那边的气候很好,夏天不热冬天不冷,很适合养老,我跟你妈打算过去看看。知道云南贵州在哪个方位吗?哎,忘了你当初选的理科。不过你的地理知识太薄弱了,我当初……”
他恍若没注意到黄复酥的异样,又或许是刻意忽略,如同过去每次离家前一样。
黄复酥神情呆滞,一时间无法从巨大的冲击中走出来。手放在上衣的口袋里,她的指腹下是那枚金牌上凸起的花纹,正一遍一遍划磨她的指节。
又或许,在切割她的心脏。
巨大的无力感笼罩而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名为哀默的情绪里。
宛若在这瞬间失去全部的力气,她很想歇斯底里地质问,却又不知从何谈起。
难道因为她习惯了接受,便要被人一次次通知即将远离吗?
难倒因为她的年纪小,就该不商量吗?
她和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黄复酥张了张嘴,还是将那句埋在心底许久的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