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身旁的大公公得了旨意便去了储秀宫,大公公到储秀宫时,崔袖正坐在亭子下,品茶听曲。
崔袖听着大公公靠近的脚步声,捏着杯子的纤纤玉手低下,眉目之中目光幽幽,像是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奴才拜见嘉贵妃娘娘。”大公公带着口谕站定在亭子外,恭敬的同崔袖行礼。
崔袖将手中杯子放下,脸上掠过淡淡的笑意,一旁唱曲的姑娘停了歌声,崔袖轻轻的抬抬手,示意人先下去。
“起来吧,大公公。”崔袖知道,大公公一来便是皇上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很多事情啊,虽然被搁置了一段日子,但始终还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崔袖知道,皇上不相信她,万宁郡主不相信她,太后虽然看上去喜爱五皇子,爱屋及乌也还算看得上她,可这样的不信任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隐患。
在她没有任何防备时,给她带来致命一击。
崔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早已有了对策。
她的这个对策,只针对那些愿意陷入陷阱的人,而这个陷阱的导火线其实很简单的。
那便是猜忌。
只有不相信她,怀疑她的人,才会在踩到导火线时有反应,他们常常会特别灵敏,然后顺藤摸瓜,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她提前挖好的坑。
崔袖知道,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就像上一世那样,也会有无数人想要推她坠落悬崖。
所以她是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将一些可以利用的棋子调动起来,为她和她的孩子抵挡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大公公此次前来是为何事?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崔袖的神情一如平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大公公目光是低顺的,回应着:“回娘娘的话,陛下宣您和五皇子去御书房。”
“你去叫小五。”崔袖听到大公公的话,便立即同身旁的秋风吩咐,秋风当下就去找五皇子了。
在等五皇子来这期间,崔袖站起来,往大公公面前走去,稀松平常的问了句:“大公公可知陛下为何要召我母子?”
崔袖心里明白,但她还是要装模作样的问两句,要让他们的陛下在后面过问起来时,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
皇上是一个多疑的人,有一点反常的地方,他都能敏锐的嗅到,即便今天的事情会顺了她的心意,皇上也不会对她百分百的信任。
最多是少一些怀疑罢了。
崔袖知道,皇上从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他至亲之人,若是不利于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任何企图撼动他位置的人,都会被他解决掉。
若是没有解决,说明那个人的价值大于威胁,皇上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那个人。
崔袖知道,在皇上的眼中,李群就是那样的人。
若不是李群文武双全,且不喜邀功,内敛能干,又有一些小把柄握在皇上手里,崔袖觉得,李群怕不是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李群不是莽夫,但他也不是懦夫,如今他的锋芒虽不及当年的十分之一,但他身上的浑厚的光彩一丝不少。
他们都长大了。
锋芒也不再是锋芒,它没有消失,只是以一种新的方式,存在于他们身上。
是坚定不移,是韬光养晦,是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他们都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越是拔尖,越是招人眼球,越是容易被忌惮,也会成为被砍下的第一人。
死亡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死了之兴许很壮阔,但往往活着会比死亡更加有力量。
生活在暗潮汹涌,波云诡谲,尔虞我诈的环境里,他们都需要有一个安静的心,以平和的心态对待任何令人无法平和的不公。
崔袖知道,李群和她是不谋而合的。
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静下来,纵使这样的静在旁人眼中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懦弱,可他们还是要静。
“静”从来都不是“忍”,“摆烂”不代表完全“放弃”。
静这个字很是巧妙,它由一个青字和一个争字组合而成,这说明想要争中王者,那便要先忍得住寂寞,静得下心来,不为琐碎之事所动,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崔袖知道,她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挣扎,她是最愿意去争的一个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变过。
她心中有一团火,这团火中包含着对家人的守护,对爱人的奔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只不过是因为她死了一次,她被自己放在台面上争夺的方法杀死过一次。
所以她才会明白,她不能争的太表面,她要有逢场作戏的耐心,要给人一种摆烂的假象,在夜深人静时暗暗谋划,好好实施。
她不要再做那被人随便催之的出头之木,她要做这片树林里根系最绵延,存活最悠久的“矮树”。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她才能够意识到,树木要想真的长成参天大树,只是冒尖的争强好胜是不行的。
开头强势的,往往都不长久。
厉害的树木都是先暗自扎根,在没有人知道的田地里努力着,兴许在旁人眼里,这样的树木总是低人一等,总是那么的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