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不仅池真真不好过,檀宁亦心浮气躁,越想对她好,越是不得章法,看她眼圈儿微红,不住声劝慰,想哄她好好地用饭。
她满腹心事,哪还吃得下东西,懒得同他再争吵什么,叹道:“不管怎么说,一座小宅子就要劳烦工部吏员,太过大材小用,当心有人用此做文章。”
“不会,章回此人沉迷建房造园工事,你不用担心。”
她摇了摇头:“我怎能不担心,别人只会将错怪在我的头上,都知道圣上是用了心栽培你,盼你能有出息,怎可为区区女子声名受累。”
“若哪个敢在你跟前造次,尽可来告诉我。”檀宁眼底浮现煞气,他不在乎被人中伤受人非议,可是真真不一样。
说得好似他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池真真恹恹地道:“算了,我同你说这些做甚。”
重生至今,她的理智一点点地回来,此时檀宁的深情不容怀疑,却更叫她心痛如绞,甚至生出一丝不可能的奢望——万一,万一将她溺杀的人并非是他所授意呢?
可她在心中想了千万遍,平生从未与人结仇,便是卫氏贵女,也就是将要与檀宁联姻的卫子英,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一个已离开檀宁半年的外室,根本构不成威胁。何况,敢在缉事司里动手的只能是檀宁的人!
她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决意放过彼此,只要能离开他,一切自然烟消云散。
檀宁以为她不再为池园的事生气,又哄着她用了些羹汤,方松了口气,本以为这回真真又要同他生几日的气,还好学好。
正当他在心里盘算着今晚如何留宿,池真真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状若无意地道:“我今日出门见到了原庆,怎地这些日子不听你提起他?”
原庆。
檀宁眉心微跳,随即答道:“近来公事繁忙,确实同他疏远许多,改日他再宴请我抽出空自是要去的。”
池真真从他的言语和神情看不出端倪,心中疑虑更重,难道他们真的不曾起过龃龉?
方才两人眼见着要闹起来,又好好地用了饭,几个丫鬟进来撤了碗盘,偷偷地看檀宁的脸上是否又多了巴掌印,见大人俊脸安全,均觉欣慰,姑娘没动手便是好的。
只有阿音神情迷茫,叫香儿泡茶给主子喝,自己躲在外头咬手指。
日落月升,天色渐渐黑下来,采薇堂内外点了灯,檀宁一盏茶喝了许久,总算想到一件池真真会感兴趣的事:“圣上有意将裴文柳放到工部历练。”
果然,池真真的神色明显慎重许多,他忍不住酸溜溜地道:“你还真关心他。”
她立刻还他以白眼:“我与映画姐姐投缘,那是她的夫君,裴状元好不好可关系到她是否过得好,我自是关心的。”
然则心中极不平静,裴文柳依然去了工部,那桩案子是躲不过去了,她有心请檀宁帮忙让裴氏避开,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她移步内室,坐在妆台前卸了钗环,将头发拢至胸前,边梳头边道:“工部的差事听着十分辛苦呢,还不如外放,看遍山水做得锦绣文章,映画姐姐那般才情不至浪费。”
“此言差矣,裴状元虽家境普通,可你的映画姐姐家世却不错,朝中有人帮衬,日后还怕没有前程?”
他跟了进来,站在镜架前,看着那道姣好的身形眸色暗沉。
是夜,檀宁终于得以留宿采薇堂,阿音抱头苦思,姑娘到底是不是要离开大人?这是又和好了?这么快就……和好了?
一定是平日吃的饭只长肉肉,她的小脑袋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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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檀宁神情气爽地出门,池真真在床上慵懒地躺了许久,直到阿音说一会儿女先生便要上门,方匆匆起身洗漱。
她对镜梳妆,眼波流转生媚,起身回首皆是风情,对发呆的阿音淡淡一笑,说道:“不认得我了?”
“姑娘,你今儿真好看。”
池真真摸了一把她滑软的肉脸,笑道:“打扮精神些好去见先生,走吧。”
巳时过半,施娘子准时到了明桂云居,引路的小丫鬟将她带至一处花木葱茏的小厅外,里面传来一道娇软的声音说道:“快快有请。”
施娘子走进四面垂帘的厅堂,入鼻的花香和清凉水气令她霎时清明,一路走来的闷热消散,她抬眼见到个标志女郎正笑吟吟地望着她,来时或许还有些惶然不安,此时却心中微定。
池真真看着施娘子,她一如当年初来那般,穿着件素锦夏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后跟着的是她惯用的女仆,同她一般穿的很是朴素,只是那女仆的眼睛略有些不安份,悄悄地打量周遭一切。
池真真请她坐下:“施先生好,盼了你许久,终于来了。”
“我未曾开馆,当不得先生二字,姑娘称我施娘子便可。”
施娘子谦卑惯了,她一向觉得活在世上已是大幸,只要旁人不来踩她欺她,她就很知足,若非看在她的人品和学问尚可,檀宁并不愿请她来。
“便听先生的,那么,施娘子往后就住在飞云小筑,那里与竹轩阁相邻,往后上课都在竹轩阁。”她看了眼东瞄西瞄的女仆,微垂眼睑问道:“施娘子带来的箱笼行李可安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