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章回走后,池真真终于去了一趟工坊。
确如施娘子所说,那里从竹林入口处到工坊内,完全变了模样,原本随意辟出的小路,被扩宽后可容车马通行,两边安了低矮的竹栏,整齐的青石铺路,春日两边洒上花种,可以想像花满幽径,竹影轻摇的画面。
走进大门,里面新建了几间石屋,烘纸的夹巷在西侧专门砌了砖墙,其他区域被划分成四块,不再处处堆着杂物,比从前整洁合理许多。之前工匠师傅处理竹子枝叶直接在水边粗洗后再拖回工坊,如今章回在岸边挖了两个栽泡漂洗的池子,空置一些时日后引来河水便成。
在比原先大了两倍的工坊里转了一圈,池真真疑惑问道:“单只建石屋便要花不少银子,怎么不见支出多少银钱?”
“章先生认得许多做活的工匠,写信回京请了些人,来的时候便拉了材料,几日便盖好了。”施娘子有些感慨,她们先头建的工坊纯属小打小闹,经章回改建后才算有模有样。
她多少看出章回的心思,不然谁会跑来乡下如此卖力。至于是算好花费结银子给章回,还是接受他的好意,得与池真真商量后再说。
可惜池真真歪头想了想,说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世上哪来人做赔本的买卖,我可不管谁想强买强卖,呵,那他注定回不了本。”
她是被惯坏了的,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根本不将章回的心意看在眼中,去看存的纸。
如今他们已能做出十二种纸,读书人常用的白纸、麻纸、宣纸等等,连商铺里包货的纸也想到了,虽不说样样都有,但种类已经很不少。
池真真将印了淡淡花纹的纸放在手里搓了搓,满意地道:“事已大成,该咱们赚钱了!”
她早将京中纸墨铺子的进货渠道摸清楚,京郊最大的造纸作坊便是工部辖下,她要同他们抢生意不能急,起码得先开间新铺子卖出点名堂才行。
施娘子微微一笑,自她们来到玉泉镇,池真真便一门心思建工坊,极少有悲春伤秋的时候,或许她离开檀宁是对的。
忽然,施娘子指着远处问道:“那是什么?”
池真真年纪轻目力好,远远地看见半坡上几匹高头大马,似是正对工坊指点,不过片刻后便绕过树丛看不见了。
“听王老爷说过,咱们工坊旁边的地界是京中哪位贵人名下的产业,整片山头都是,想是主人家来了。”
池真真羡慕得很,日后她若是发达,也买地置产,也不多买,就划一片山头买下来过瘾。
她满意而归,未到新家门口便有好事的街坊告知家里来了客人,她登时心里一个咯噔,莫非梅娘又来了?
来客却不是梅娘,而是令池真真意外至极的方映画。
她的气色很好,藕荷色罩衣下是月牙白的裙裳,已在厅堂等了好一会儿,见到池真真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道:“真真,我才知道你换了住处,来得迟了。”
不迟,池真真在心中默默地道。
虽为方映画的到来欣喜,可难免心存芥蒂,是同情她被撵离燕京,还是因为她已不再是檀宁的外室,才觉得可以与她相交了吗?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然则她没有资格要求方映画无论何种境地都接纳她,何况最初是檀宁出面,裴文柳与方映画如何能同上一世那般待她亲近。
她离开燕京时未给裴家留消息,想的是与过去一切断了所有联系才好,可方映画来了,她心中到底觉得两人之间的情谊是不一样的。
她低低地道:“映画姐姐来看我,我很开心。怪我,没想着给你送个信儿,这里一应简薄,多有怠慢,容我改日拜谢。”
方映画此行也从燕京带了许多吃用之物,又让她有机会去家中做客,池真真有些恍惚,那时她曾无比盼望池园早些修好,好请映画姐姐到新屋做客,如今都已成烟云。
待到再不回程便要被关在城门外,方映画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池真真望着马车离去的残影失神许久,她没有告诉方映画,马上会回燕京城的事,也不提自己的纸坊,可能真的再难做到毫无保留的相交了。
————
中秋将至,玉泉镇上热闹了许多,紫云书院今年放假早,池小志让人捎信说段氏要带着他来玉泉镇过中秋。
齐婶打了月饼,池真真用新纸包了十来份,给住在周边的邻居送去,可惜他们只说月饼好吃,无人赏识包月饼的纸。
王老爷家那份是交给王珙带回去的,他回家后闷闷不乐了许久,惆怅自己曾说要中秀才之后才成家的誓言,如今有心与父母提一提自己的亲事,却开不了口。
段氏终于舍下铺子的生意,带着池小志来找池真真过中秋,又是满满一车吃食礼物,看来生意兴隆得很。
池真真使了个眼色,池小志轻咳一声,给他娘看了手里的纸张,说道:“娘,你瞧这纸如何,我觉得咱家铺子用得上。”
段氏接过来一看,共有七色彩纸,颜色鲜亮,且每张纸上都有淡淡地花押,仔细辨认却是“段氏布庄”四个字,惊喜地道:“这,这是给我那铺子用的?”
言罢她又觉得心虚:“我那针线生意刚开始,伙计也只请了一个,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