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娄晓娥。
我的父亲,在解放前,便有着“娄半城”之称。
带着“娄半城”之女的名头,我的童年,可以说是幸福的。
也许是幸福的吧。
从小我的母亲就告诉我,娄家给我了安稳且富裕的生活环境,为此,我也需要为此负责任。
我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后来。
我养了一只小狸奴,我很喜欢它。
它也很喜欢我,每天跟在我的身边,用身子蹭我的脚踝,叫声也好听极了。
身上的毛柔柔软软的,摸起来,令人很安心。
可养了不久之后,我的父亲过来了。
告知我,不允许再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
父亲并没有回答我的疑惑,仅仅是看了我母亲一眼,便离开了。
父亲走了之后,母亲破天荒地朝着我发了脾气。
那时候的我还小,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挨了一顿骂,母亲罚我不许吃饭。我躺在床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我有预感,我的狸奴,要没了。
第二天,我果然看不到我的狸奴了。
我的母亲并没有给予我一个解释,而是带着我,去了一趟胡同口。
她指着一个干瘦得剩下皮包骨头的小孩儿告诉我,如果我不想跟他一样的话,就要听话。
又带着我去了一趟八大胡同,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男人和女人,告诉我,如果我不想跟他们一样的话,就要听话。
我问她,什么叫听话。
她说,听父亲的话就是听话,家里的一切都是父亲带来的。父亲也可以随时带走,父亲给了我们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的底气。我们就要听父亲的话。
她告诉我,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除非我带着我的狸奴去街上,跟那个小孩作伴。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那小孩,我知道,或者说,这街道上的小孩,我大概都知道,我跟他们聊过,他们活着,就仅仅是活着,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跟这个比起,狸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个时候,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我跟母亲,好像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后来,四九城换了主人。
大娘带着儿子走出去了,听母亲说,这是父亲做的决定,环境并不允许他们留下,如果要留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至于父亲为什么留下,母亲没有说,但我大概明白父亲的心思,他想搏一搏,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
无论父亲心里在想什么。
母亲并没有离开四九城,父亲自然而然地让母亲搬到家里去了。
说来也有些可笑,搬进去之后,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快速升温,没几个月的功夫,两人便如胶似漆,而我,也成了那个父亲唯一且最宠爱的女儿。
后来,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朝着父亲期盼的方向行走。
他越来越焦虑了,越来越多的东西被他扔下,第一个被他扔下的,就是城南的那些人,我知道,那是他的打手。第二个被放下的,是他的大部分生意,很多东西都被他捐了出去,他愈发地清闲了。
也不知道是没事做,还是闲得发慌,他更喜欢我母亲了。
而第三个被他扔下的,就是我。
我,早有预料。
这跟我的母亲有关。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很聪慧,出身谭家,尽管后面谭家已经沦落了,但她读过的书不少,她告诉我,人这一辈子,总是要选择过什么样的人生的。她想好好活着,所以她选择了我的父亲。
谭家菜本身就是一种地位的象征,父亲娶她,是为了补足底蕴。
只要她不作不闹,就能活得很快乐。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能得到什么。
作为她的女儿的我,自然也清楚我该怎么做。
说实话,我并不在意,我甚至有些期待。
因为我觉得,以我的智慧,一定能帮着我未来的丈夫好好地活下去,而且,还能活得很精彩。还没出嫁的我,已经开始幻想未来的日子了。
然而,现实的生活,给了我沉重的一击。
我发现,我无法跟沟通,交流。
我想告诉他该怎么做,引经据典地告诉他,这都是历史总结出来的,我们不应该这样。结果只是换来一句“糟粕就该扫进垃圾堆里”。
说来也好笑,我告诉中华上下五千年里的精华,他反驳我,仅仅用了从报纸上看到的“糟粕就该扫进垃圾堆里”。
我不服气。
我觉得我能说服他。
直到那一天,有人来告诉我,他在乡下睡了女人,我才猛然想起了母亲的一段话。
聪明?
呵,聪明又能怎么样?这个世界,不是靠着聪明就可以活得下去的,而且,你认为你聪明,你看到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吗?我告诉你,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只有事实,那才是事实,你认为的,永远都是你认为的。小心,谨慎,莫要狂妄自大。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