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于洪区,巴黎世家别墅区。
凌肃威在保镖祝磊,以及新秘书的陪同下,走进了段世豪曾经安排给凌栋的房子。
凌肃威身边的新秘书叫做孙杰赐,以前也一直在跟着他混,在凌肃威决定亲自坐镇东北的情况下,原本的秘书被安排到了实权岗位,孙杰赐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别墅杂乱的客厅当中,凌肃威看着茶几上横七竖八的摆设,心中划过一抹酸楚。
凌肃威时常用一句话来教育儿子:读书不是为了跨越阶级,而是为了认清阶级。
劝人易,劝已难。
凌肃威见过了太多世家的青年才俊,还有不务正业的二世祖,他羡慕那些人毫无枷锁,丰富多彩的人生。
以他的年纪和地位,肯定是做不到这一点了,所以他想拼了老命,给儿子铺一条路来,让他活成那种模样。
但两者之间的不同点在于,那些权贵子弟其实并未经受过什么严格的教育,家庭的氛围和背景,已经在潜移默化间形成了他的性格。
凌肃威清楚,自已无法给儿子提供那种环境,既然画龙画虎难画骨,便只能刻意去让他进行改变。
凌栋活的很压抑。
出门的时间有规定,宵禁的时间有规定,吃饭的时间有规定,就连在家里的坐姿,都得按照规矩来。
放在以前,凌肃威看见家里乱成这样,恐怕早已怒不可遏。
但今天,他并没有愤怒,而是满带伤悲。
这并不是因为他儿子变成了植物人,令他的愤怒没有意义,而是因为他心中那无尽的懊悔。
凌肃威最近每天都在反思,既然人生苦短,为什么一定要让儿子按照自已划定的轨迹去成长呢?
作为一个父亲,如果他在儿子成长的道路上,只在一些大方向上给他把关,多给他一些自由的空间,结局是否会截然不同呢?
凌肃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儿子有一个完美且快乐的人生。
可是在凌栋有限的生命当中,他真的快乐了吗?
孙杰赐见凌肃威盯着茶几出神,十分殷勤的走上前去,想要把桌子收拾干净。
“别动!”
凌肃威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了声音:“这房间里的任何布置,全都不许动,就让它保持现在的模样!”
孙杰赐看着餐盒里已经发霉腐败的食物,还有生了苍蝇的垃圾桶,下意识的开口道:“凌总,可……”
祝磊沉声道:“阿赐,在风翎工作,首先且必须要记住的一点,就是无条件服从段总的话!”
孙杰赐微微一怔,然后很机灵的点头:“明白了!我会亲自把这里收拾好,但所有东西都会在!”
凌肃威不发一语,迈步走向楼上。
十分钟后,西装笔挺的徐东升敲响房门,带着三猛走进了别墅,对祝磊微微点头:“磊哥,凌总叫我过来的,他现在方便吗?”
“人在楼上。”
祝磊对两人挑了挑手指:“抬手,搜身!”
徐东升抬起双臂,有些无语的说道:“我觉得没有必要每次都这么严肃吧,我来见凌总,怎么可能带武器呢?”
“你带不带,那是你的事情!我搜不搜,才是我的事情!”
祝磊动作麻利且仔细的将徐东升搜了个遍,侧身让开了位置:“段总在二楼,你一个人上去吧!”
徐东升舔了一下嘴唇,低声问道:“磊哥,段总今天心情怎么样啊?”
“来到这里,你觉得他的心情会好吗?”
祝磊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接手远帆这么久,却一直都没找到陆涛的下落,这让段总很不满意。”
“我能体会凌总的心情,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啊!”
徐东升点点头,然后快步去往二楼,见一个房间的门敞开着,迈着小碎步赶了过去。
这个房间,是凌栋的画室。
凌肃威知道凌栋喜欢艺术,但他始终很反对凌栋因为这些事情浪费时间。
想要与高层接触,必须得有一定的文学、音乐、美术、戏剧等相关专业的文化素养,在关键时刻能把话接住。
凌肃威是一个极其功利的人,所以他不阻止凌栋学艺术,但学的全都是理论知识,只有这样才能与人高谈阔论。
凌肃威至今有看书的习惯,在得知要与某位大佬接触的情况下,他可能提前一个月就会背诵大量对方所喜欢的资料,而这一个月的准备,真正用到的时候,可能往往只是为了回答对方的一句话,有些时候甚至用都用不上。
至于想跟那些大佬坐在一起玩音乐、绘画,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念头。
既然学之无用,何必浪费光阴。
凌肃威站在画板前方,看着满墙已完成和未完成的画作,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别动。”
徐东升的脚步戛然而止,毕恭毕敬的站在了门口。
这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凌肃威不动,徐东升也不敢动,只是谦卑的低着头。
其实他很想把头抬起来,盯着凌肃威的背影,思考一下这个男人与自已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能走到这样的高度上来。
但是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