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积雪很厚,冷白的雪折射出冷白的光泽,晃得人一阵头晕眼花。
风玥撑着下颌,目光透过价值千金的琉璃窗,直直地投向窗外。
这琉璃窗窗明几净,即使在冬日里也泛着淡淡的光泽,透光率比之粗糙暗黄的油纸不知强了多少倍——当然,价格也是如此。
珹国未被沂国消灭之前,也是数一数二的强盛国*家,大批眼光卓越的商人通过天南海北地出售交易质量上乘的毛皮、木炭,以及他们国家所特有的熏肉、雪狐、麝牛等等,积累了一批相当可观的财富。
纵然如此,这些富豪乡绅也没有阔气到可以把家中所有的窗户全部换成琉璃的奢侈程度。
能在相对贫瘠的珹国边境仍然如此财大气粗的,唯有风玥统治下的璧樰楼。
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风玥狠狠拧眉,心想这是哪座分阁的人这般毛躁,一点儿也不懂规矩。他正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训他,就见屋门随着来人的动作被吹得大开,屋外呼啸的冷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顷刻间就飘了进来。
纵然裹着厚厚的火狐毛皮,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茶,身前还是烧得正旺的炭火,风玥却还是被来人裹挟进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措手不及,骨头缝里似乎都钻进了冷气,他浑身上下一瞬间凉了个彻底。
突然灌入的冷风更是直直地灌入了他的喉咙。在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就狠狠地咳嗽了一番,苍白消瘦的脸庞因剧烈的咳嗽而染上些许嫣红,身体也因为咳喘而难受地弓起,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风玥眼里全是冷意。他一边慢慢平复急促的咳喘,一边伸出一只手慢慢顺气。他的眉峰皱的更高,浑身散发的冷意比屋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凉上几分,扫向门槛处的目光更是如同腊月里的冰条,又冷又尖锐。
他正要厉声呵斥,却突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冒冒失失破门而入的,居然是何游!
风玥少见地呆住了。直到何游莽莽撞撞地跑上前,完全忘记了向他行礼,而是满脸惊慌失措地喊道:“惜文、惜文没了!楼主,刚刚突然收到的消息,乌惜文——死了!”
何游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刚刚收到这个消息后,便白着脸一路狂奔,在雪花纷飞极度严寒的环境里,他却出了一身的汗。除了他跑得太快,还因为他实在是心慌气短。
他一路跑,一路精神错乱般地摇头否认,一路都在喃喃地叫着:“不可能,不可能!”他一边在心底不厌其烦的告诉自己,这是假消息,一定是他们的敌人、或者某些看不惯他们的人放出来的假消息。可是,在心底深处,他却无比绝望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璧樰楼的情报从不出错,况且涉及到璧樰楼右护法这样的大事,手下人若是不查个清楚明白,是绝对不敢往上呈报的。
可是,他实在难以相信,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兄弟就这样死了?!以乌惜文的实力,他怎会如此轻易死于敌手?况且,他经常和右护法明之武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明之武实力也相当不俗,他二人怎会被一同降服、甚至被杀?
何游想的脑袋都痛了。一路疯跑也并没有宣泄多少痛苦的情绪。他急匆匆地冲进风玥的房间,礼仪规矩完全不顾,就是因为他想让风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是假的,乌惜文没有死,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被何游从未展现过的慌张一面惊到的风玥再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头昏眼花。他双手撑着桌子边缓了一会儿,才哑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楼主!惜文、我们的左护法乌惜文,没了——刚刚收到消息,雪阁确认他已经……”何游哽咽着,几乎难以成句。这个素来沉稳可靠的大个子,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红了眼眶,泣不成声。
刚刚一路踏着积雪狂奔过来时,何游眼眶干涩却没有哭。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乌惜文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当他进入到这个房间,看到风玥的那一瞬间,他憋了许久的眼泪却突然止不住了。就好像,有个人能知道他心里的痛,有人能明白他的纠结,所以他一下子,如释重负般,哭了出来。
风玥顾不上关心何游的状态。他反应过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声断然道:“不可能!”
“楼主,”何游睁开泪湿的双眼看着他,不自觉地开始劝他:“这是雪阁在沂国枫玉都的同袍传来的密信,您看看吧。”
他抬眼看了看风玥的脸色,嗓音嘶哑:“密信中说,右护法明之武突然伤痕累累地出现在据点门外,被同袍带回去后便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至今昏迷不醒。他昏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救乌惜文’。说这句话时,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乌惜文惯常爱穿的儒生青衫的布料……”
何游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然忍不住再度呜咽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风玥抖着手打开手中皱皱巴巴的密信——因为何游一直紧紧的把它攥在手里,又急又怒又惊讶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出了一身的汗,所以密信也早已被汗水浸透,还因为大力揉捏而变得皱皱巴巴的,如同一张废旧的刚从乞丐窝里拿出来的破布。
不过这会儿,谁也没有心情去在